李捕头以为这样就能吓唬住玳瑁，却没想到玳瑁根本就不怕。
“捕头怎么了？一个捕头就能在将军府中耀武扬威了？真真是好笑，我们府上又没犯事，叫你进府来提人，你就该老老实实地把人提走才是，你不但不提走，还把我们府上当成了你们衙门，在这里审问犯人过大堂呢！”
“你打量着我们主家性子好，就欺负我们，换了那酿酒李家，荷花袁家，海货贺家，船坞谭家，书坊黄家，茶庄邱家，茶室沈家，粮食方家……这些个大户人家，李捕头也敢这么着么？”
李捕头被玳瑁指着鼻子问，脸色便红红白白。
玳瑁还不肯放过他。
“我知道，你寻思着我们主子原先是从小地方来的，一个是杀猪匠，一个是村姑，就想欺负我们主子，可李捕头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英雄不问出处？”
“戏文里也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们主子原先是杀猪匠和村姑，那又如何呢？现在还不是做了将军？外头人都笑话我们将军，说我们家老爷这个将军头衔是靠着抓了一只山猪得来的。”
“我看这些人才是真真好笑呢！当初官府发了文书，说了，叫大家上山去抓山猪，莫说是山猪王了，便是普通的山猪，抓到了都有奖赏，那些人怎么不去呢？”
“还不是贪生怕死！我家老爷不怕，所以才去了，我家老爷不仅去了，还以一人之力，活捉了山猪王，李捕头又不是没瞧见过那头山猪王，那山猪王有多威风，李捕头想必还记得吧？”
李捕头的确是记得，那头山猪王壮硕无比，凶悍异常，哪怕是被铁链子锁住了，动一下，也叫人心惊胆战。
能抓住这样的山猪王，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大猫察言观色，见李捕头陷入沉思，便得意地哼了几声。
“这些人不敢，又没这样的本事，才会眼红我们家老爷，旁的不说，他们抓不住山猪王，难道还抓不住山猪吗？和我们老爷一块上山抓山猪的那些人，要么就做了员外郎，要么就进了衙门做了捕头或者官差。”
“要么，就拿到了良田美宅，做个乡绅老爷，再不济，只抓住了几头，那也还有几十两银子拿呢，对寻常老百姓来说，几十两银子，能过上几年不愁吃穿的好日子了。”
“我家老爷和这些上山抓山猪的好汉们，那都是有胆量，有本事，才去做这样的事情，那些个没本事，胆子小如鼠的，就只会背后蛐蛐人，明里暗里瞧不上我家老爷，这才好笑呢！”
“李捕头若是将来做了大官大将，有人因为你当初做了一个小小的捕头而看不上你，你就把我方才的话说给他们听！叫他们羞愧死！”
“可千万莫要因为自己从前地位卑贱，就看不上自己，也莫要因为旁人身份不如自己，而轻贱旁人，李捕头可能不相信，我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丫头，但我从来不自轻自贱。”
“是个丫头又如何？出身贱籍又怎么样！我只要忠心为主，好好干活儿，堂堂正正地做人，哪一日讨得主子欢心，求主子放了我出去，我自然能在外头挣下我自己的几分田地。”
“自轻自贱没有好处，轻贱不尊重旁人，更是下贱得很！我玳瑁出身下贱，却不做这样下贱的事，也不做这样下贱的人。”
“李捕头经过的事情比我这个丫头多，应当更明白这个道理才是，你要来查案，那就堂堂正正地查，跟县令老爷请了手令，到我们府上来提人，说出名头来，再拿出手令，你便是要提审我们将军和我们乡君，都没人拦着你。”
“可你如今既没有个名头，也没有手令，只因为打了一个邹姥姥几巴掌，从邹姥姥嘴中听到了几句闲言碎语，就想提审我们家大姑娘，李捕头，你不觉得这师出无名吗？”
玳瑁诘问李捕头这番话，被山桃在外头听了个一字不差。
她心中暗自叫了一声好，年前她就把玳瑁、珊瑚、翡翠、珍珠四个二等丫头，提成了和琥珀、东珠、璎珞、琉璃一般的一等大丫头。
先前还有些犹豫，是方嬷嬷劝她，说这样才合乎规矩。
不仅是山桃这里，宁寿院那里也提了四个二等丫头，又补了一个一等大丫头，叫堵上先前银钗的缺儿，凑成了八个一等大丫头。
因王素芬和贾老四院里自带着他们自己的丫头，山桃就只塞了些小丫头和粗使婆子。
摘星馆里，除了原先的月桂之外，牡丹、芍药、地锦和蜀葵，都被提成了一等大丫头。
再加上皇上赐下来的魏紫、姚黄，以及新晋提上来的绣球，也凑齐了八个一等大丫头。
先前的云儿、紫薇等都是三等小丫头，因为补了人，二等丫头缺了，就都提上了二等丫头。
各个院里都是这么安排的。
山桃是怕这些丫头们还不够格做一等大丫头，方嬷嬷却劝她放宽心。
这会儿听见玳瑁斥责李捕头，山桃便彻底放下了心。
一旁的琉璃咋咋呼呼的：“玳瑁跟他说这么多大道理做什么？要是换了我，早就冲上去，给他一个大嘴巴子了，小小一个捕头，也敢在将军府这么嚣张？哼，就应该让他尝尝厉害才对！”
山桃哭笑不得：“要是这府里的人都像你这么着，咱们家还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呢。”
她叫小丫头打了帘子，一进门就笑了两声：“听说李捕头快把邹姥姥打死了？啧啧，这还没出正月份呢，李捕头就在我府上干这样的事，多晦气啊，要想打人，就把人提走再打吧。”
李捕头脸色一僵，朝着山桃极其敷衍地拱了拱手：“孙夫人，适才是我唐突了，因一时审案心急，手下就没个轻重，还望孙夫人见谅。”
山桃往炕上瞅了一眼，就忍不住直皱眉：“怎么把人打成这样了？郑妈妈，咱们家里是不是有伤药？快给邹姥姥瞧瞧，这大正月的，可别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