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放下饭食转身就走,永宁侯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对方决绝的背影,再看看这一厅的狼藉、哭泣的妻子、吐血的爱女以及只会跳脚的长子,永宁侯人生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束手无策。
他不过是把亲生的女儿接回来认祖归宗而已,为什么会闹到如此田地?
再这么下去,永宁侯府迟早会变成洛京的笑话,谢家也迟早会散啊!
深呼吸十几次,永宁侯叫来管家:“把谢瑶华送回金凤楼,大殿下与柳嫔赐的饭食也送过去。”
管家请示:“那她的禁令……”
“拦得住就拦,拦不住就不拦!”
“那——”
“什么都要我说了才去做!我要你有什么用?!”永宁侯气得冒烟,“一群饭桶!没用的东西!”
这时候白氏尖叫:“老爷别骂了!明珠又吐血了!”
永宁侯连忙让人去叫府医,又把谢明珠移到后头的休息室,与谢文轩与白氏一起轮番安抚谢明珠。
府医来得很快,让谢明珠吞了一颗药丸,没一会她翻滚的气血就被压下去了,哪知道在回海棠院的路上,看到头身分离的闪电,她刚压下去的气血再一次翻滚。
她捂着胸口,哭得尤其凄惨:“她杀了闪电……那不如连我也杀了呜呜……”
哭到最后,谢明珠又吐了一口血。
谢明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海棠院。
躺了好一会,她脑袋里的嗡鸣声才散去,人也冷静了不少。
白氏正在床边守着她,永宁侯、谢文轩也在。
“闪电它……现在哪里?”谢明珠一说话就掉泪。
“已经命人收殓,等明天你好些了,再去送它最后一程。”
“谢谢大哥。”
谢明珠目光巡梭,落在人群后的唐妈妈身上,她跟白氏说,她觉得自己很脏,想洗澡。
洗澡是假,另有安排是真。
谢瑶华伤她的人杀她的爱宠,她恨不得剥她的皮抽她的筋!
白氏担心她,怕她做傻事,一直跟着,恨不得上手帮她洗,唐妈妈好说歹说,她才肯先去外头休息。
白氏站在屏风边,一脸心疼:“明珠,阿娘今晚在这陪你,你别怕。”
白氏一走,谢明珠的脸就沉了下来。
“唐妈妈,我没有活路了,今晚,我要谢瑶华死!”
袅袅热气,将谢明珠的脸笼在其中,除了近身的唐妈妈,谁也看不清她的神色。
唐妈妈握住她的手:“大小姐先前就该让我去灵水村,若去的是我,谢瑶华今天绝对回不来。”
谢明珠也后悔:“是我太过心软,才让她如此蹦跶,但也仅止于此了,唐妈妈,此事,你亲自去办,务必要万无一失。
让青梅也去。谢瑶华毁了青梅的脸,毁了青梅的一生,青梅找她报仇,天经地义。”
顿了顿,她又加了一句,“万一事败,你尽管往太子身上推,如何说你自己发挥,总之,要将我摘得干干净净!”
“是。”唐妈妈低语,“奴婢会安排好一切,大小姐,您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定能听到好消息。”
谢明珠点点头,又深深皱眉。
有时候太受宠也很烦,比如今天,要不是白氏和谢文轩总是陪着她,今晚的刺杀行动,她一定会细细策划,将每个环节都安排得天衣无缝。
不过也没关系,唐妈妈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谢瑶华再好的运气,今晚也一定会死!
等杀了谢瑶华,她再把容铮的底牌掀给太子,到时候,容铮、柳嫔、没脑子的容战,统统都要死!
还有容铮身边那个最难缠的狗腿沈瑜!
谢瑶华死后,接着死的就是他!
刚回到宫中的沈瑜突然连打了十几个喷嚏。
带路的宫人小林子立即表达了关心,沈瑜摆摆手表示没事:“娘娘现在如何了?”
他出宫的时候,柳嫔刚醒,他只远远瞧了一眼,便被容铮派去永宁侯府了。
“娘娘用了饭食,喝了汤药,这会精神挺好的,这会大殿下正陪着她说话呢。”
小林子落后他半步,压低了声音,“沈侍卫,刚刚昭阳宫那位过来了,明着是来探望娘娘,实际上是来探我们大殿下的虚实呢。”
“我们殿下肚子里全是经书,什么虚什么实,听不懂。”
“那人探不出虚实,又说大殿下住在宫里有违祖制,不过,”
小林子嘻嘻一笑,“正好被官家听到了,官家便当众说,大殿下在外头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只要他愿意,一辈子住在宫里也得!沈侍卫,你说官家是不是想立大殿下为——沈,沈侍卫?”
沈瑜捏着他脖子:“这些话,是谁让你说的?”
“没,没有谁让,是小的自己——”
“那你可以去死了。”
沈瑜揪起小林子,大步往不远处的荷花池而去。
小林子心态崩了:“我说!我什么都说……”
与此同时的成平宫。
柳嫔紧紧握着容铮,不错眼地看,生怕一眨眼,人又不见了。
“你走的时候不过五岁,现在都能娶妻生子了……铮儿,你在外吃了这么多年的苦,有没有怨过我?”
容铮回握过去:“若不是柳姨让玄光师父带我离开洛京,当年的小孩子早就死了,哪有今天的容铮?我对您只有感激与思念……”
看着眼前气质不凡的青年,柳嫔又高兴又难过,眼泪根本停不住。
容铮看着眼前这个才四十岁就两鬓斑白的女子,也是红了眼圈。
两人拉了一些家常,沈瑜便进来了:“柳姨,您可终于醒了!”
柳嫔一眼就认出了他:“你是沈瑜?长得跟小时候相差不大,倒是性子沉稳多了……沈瑜啊,这些年你远离父母与家乡,陪着铮儿担惊受怕,辛苦了。”
“能与殿下一同长大是我的幸运,哪里算辛苦?柳姨你该替我高兴才对。”
“你这张嘴还是这么甜……”
“对了柳姨,我刚才去永宁侯府的时候,看了场笑话,我讲给您听吧……”
听完永宁侯府饭厅的那场闹剧,容铮莞尔一笑:“她果然是一点亏也不愿意吃。”
一说到谢瑶华就笑,殿下这笑怎么看起来有点不值钱呢?
沈瑜撇嘴:“她那何止是不愿吃亏,她简直是目无尊长目无王法!”
“我倒是觉得谢姑娘这性子极好。”柳嫔点评。
“这性子哪里好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规矩是定给弱者守的,你什么时候见过官家守规矩了?你什么时候见过太后和皇后守规矩了?在绝对的权力面前,规矩就是个屁。”柳嫔沉下眉眼,“当年赵姐姐要是能有这姑娘一半的气性,也不至于引狼入室!”
引狼入室?
容铮身上的气息一下子冷了下来。
沈瑜激动:“果然当年赵姨的死另有内情!柳姨,赵姨是不是被那位所害?柳姨你手上是不是有什么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