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界北街的早晨照理非常忙碌,交引铺的伙计打开店面,将一块块金锭银锭垒起来,形成一座座小山。刚刚开始耀眼的阳光照在上面,光芒灿烂,让人心醉神迷。这叫看垛钱,目的是炫耀自己店的财力。在这里交易的金银和彩帛大多是千万钱起,几百万的单子要看人家乐不乐意接。
王有志没穿他自己设计的华服,穿戴跟一般的生意人一样,只带着王大志等几个人进到这条街上,这里绝对安全,带人多了反而会遭到猜忌。即便他现在也控制着几十万贯的资金,但在界北,还不够看,不过王有志相信,经此一役,界北的老板们就都认识他了。
王有志找到做彩帛最大的一家交引铺,惠恒,昂首走了进去。惠恒的大伙没见过他,看他穿着普通,不大热情。当听说他要做交易,伙计马上声明:“本店的单子可是千万起,低于千万不接。贵客这点可知晓?”
王有志拦住要发火的韩静,从怀里掏出一张类似于现金支票的现钱公据,问道:“这是两万贯,够不够?”
大伙马上变出一副笑脸来,吩咐人上茶,并介绍这里交易的流程。两万贯就是两千万文钱,自然够资格交易,不过也算不上多么大的客户,惠恒一天的流水最多超过百万贯。王有志也没有想装富,真要扬眉吐气那也是也是以后的事了,他现在不想引人注意。
王有志用韩文的名义开了一个账户,然后被请到一个大厅里。有不少衣着华贵的富商坐在里面,通过惠恒的伙计挂出买卖的报价单来,然后等着是否有人愿意成交。王有志之所以来界北,找最大的交引铺惠恒,除了交易量大以外,还因为可以用保证金交易。宋朝的大宗商品交易,已经开始使用保证金交易,当然不像现在期货的5%保证金,而是一般为20%左右。
王有志看了看价格,彩帛最高买入价是每匹6.565贯。他就动用一万三千多贯卖空了一万匹的彩帛,价格是每匹6.665贯,期限为四个月。四个月后是阴历七月,也就是夏蚕的蚕茧上市的时候。卖空就是没有货,先卖出去,过一段时间以后 再买货交割,或者说买别人的卖单来对冲掉。
惠恒的伙计并没有觉得异常,眼看春蚕蚕茧就要上市,彩帛的价格往下走是大家的共识,只不过王有志挂出的价格有点低,不过这不关他的事。
王有志坐在座位上,喝着茶,也不说话,静静地等。过了一会,他看到惠恒的伙计爬上去,把自己的卖单加上了成交一万匹,然后又没了动静。他知道买家也在试探,他还是不动,叫来伙计给了他半两银子,问最近的行情。其实现在彩帛的市场现货价格是7贯钱一匹,彩帛比一般白绢价格要高不少。这他早就了解过了,伙计告诉他,最近买家不多,基本上是短线投机。虽然没有明说,但伙计话里话外暗示他可以6.8贯每匹卖出去。
不过王老板的心思哪是他一个小伙计能猜到的。正说着,他的单子都成交了。也许是买家看到他在跟伙计打听,担心他改价格,就赶紧买下来。买家如果能今天就6.8贯每匹卖出去,那么就能赚一千三百五百贯,去掉交引铺的一厘(1%)的抽水(手续费),收益还是相当可观。
王有志却并不觉得亏了,他低声吩咐韩文今天在6.660贯每匹以上的价格再卖空三千匹彩帛。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其他几家大的交引铺,都是一些在界北不起眼的小客户,卖空一些量不大的彩帛单子。但积累起来达到了10万匹彩帛。
王有志离开后,带着界北街口等候的一干护卫,前往四方馆,这里是早期的战场。他首先找他最相熟的那个大食商人,也就是认为他是大科学家的那个。但他不在,王老板就给了小费让小厮去找,自己坐在那里了一个人喝茶。一个认识他的大食商人凑过来:“ 见过王大官人。你找哈桑有重要的事情吗 ”
王有志遮遮掩掩地说:“也没有特别的事,一点小生意而已。” 这个商人冲着挤挤眼,一副我懂的样子说:“ 哈桑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哈桑和大官人是朋友,我们也是朋友。”
王有志有点为难地说:“ 此事某最好还是先跟哈桑分说。” 那个商人露出不高兴的样子说:“我麻哈难道就不是王大官人的朋友?就不能告诉我?也许我更能帮助大官人呢?”
王有志说:“某并非来求助,而是,算了,等他回来了再说吧。” 两人正拉拉扯扯着,哈桑回来了,看这个情形赶紧拉着王有志到了旁边一个茶室去。他知道王有志一定有重要的事情,不然不会专门雇人找他,又看到王有志一脸得意,断定一定是好事。哈桑盯着王有志问道:“说吧,我的艾赫(兄弟),你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
王老板真诚地问这个朋友:“我的艾赫,你今年总共要收多少匹丝绸?”
哈桑心里一动:“看情况,不过怎么也不会少于两千匹。难道你有便宜货?”
王有志往椅子上斜着一靠,掏出一张单子说:“果然是聪明人。我心里想什么,你全都知道。现在有个机会,有一批货。至于哪里来的,你不用管,反正交税、出关一点问题都没有。现在丝绸的市价是一批绢六贯钱,一千匹以上可以便宜一些,大概五贯九左右可以拿到手。但是我可以五贯七卖给你。条件是你下次回来的时候,把这单子上至少三本书和一匹肩高不低于七尺的种马带给我。”
好方眼睛一亮,接过单子一看说:“丢番图的《算术》,我好像听说过,应该可以找到。阿尔·花拉子米的《代数学》,应该也能找到。其他的我只能尽力而为。至于种马,我肯定会带几匹回来,但不能保证到了临安还能活多少。”
王有志点点头表示理解:“书你尽量帮我找,种马看运气,只要你尽力了,我都承情。”
哈桑赶紧说:“我要先看货。”王有志拿过韩静背的样品递给他。哈桑仔细看过,眼睛也逐渐越睁越大,长长的睫毛都快掉进眼里了。这种绢比现在市面上的要更致密更均匀,看上去也更结实。他欣喜之余又有点担心:“你这别是从宫里出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