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你们都不在，这活可不就全都落在我身上了。”许念知边说边随手将刚刚伏案时垂落的发丝挽在了耳后，“还好，宋老师你回来了，我终于可以轻松点了。”
宋斯年看着面前把他当救星的许念知，她眼睛亮亮的，微笑说话时眼角上挑，他很不忍打破她的美好期待，但也只能实话实说。
“念知，其实我这次回来主要是来拿东西的。”
说完这一句，他就看到许念知脸上的欣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睁大了的双眼。
“我已经有了别的工作，很快就得回去了。”
“是在天文市工作吗？”
“对。”
“哦，我还以为……”许念知及时收住了失望的表情，“那恭喜你啊，宋老师，我也觉得你这样的就不该一直待着这里，你就应该在大城市里，嗯。”
很明显能看出许念知脸上的笑很勉强，眼睛是笑着的，说话时嘴角却时不时向下撇。
“你都不知道，我被压榨的有多狠，感觉咱们高三这两个班就我一个人撑着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还好宋老师你脱离苦海了……”
许念知还想再找一些祝福宋斯年的话，却被他打断了。
“那你呢，你会一直待在这里吗?”
许念知愣了愣，很多人都这样问过，包括她自己也在心里问过好几遍，会一直在这个乡村待下去吗？将来的自己又会去哪里发展，留给她的只有茫然，二十多岁的年纪总想给自己的未来写下答案，可谁又能穿过人生的迷雾。
“我不知道，但目前还是没有离开的打算，再怎么我也得对咱们高三的孩子负责啊，总不能突然就跑路了吧。”
许念知抱臂故作轻松，“高三才刚刚开始，还有一年呢。”
正说着，宋斯年的电话铃声响起，响完第一遍的时候，他并没有去接，连看都没拿出来看，电话铃声声音不大，却在这个只有两个人的办公室显得有点突兀。
两人安静站着，谁都没说话。
好不容易铃声终于响完，安静了一瞬，很快第二遍铃声又开始响起，眼看宋斯年还没有接电话的打算，许念知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这有点诡异的氛围。
“不用接电话吗？”
“没必要接。”
其实不用想，宋斯年就知道是谁打来的，之前一个人在这里教学的时候，接的最多的几乎全是学校的电话，平时的手机安安静静的不会有闲杂人等给他来电。
而自从唐时佳强行闯入他的生活后，也打破了他往日的安宁生活。
他想了想觉得许念知可能是嫌吵，于是这才把手机掏出来，果不其然看到了唐时佳在屏幕上闪烁的名字，他随便点了两下，设置了静音模式。
“宋老师，你的东西都还在你办公桌上呢，没人动，你看看哪些需要带走。”许念知向旁边挪开几步。
宋斯年顺势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一切都熟悉如昨日，桌子上东西摆放的位置跟放暑假前一样，一旁摞着自己早早批改好的作业。
桌前还贴着自己曾经每天都要看的课程表，上面还有自己做的各种标记，表示着换课、听课、开会等意思
桌子正中间放着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数学课本，经历了自己无数次备课时的翻阅，书页边的磨损程度就说明了这一点。
纵使宋斯年觉得自己再没有心，认为在这个村子里教学的这两年只是避世的一种手段，自己可没有像许念知那样牵挂着学生，真的把学生当做未来的朝阳，但他此刻却还是生出了几分不舍和眷恋。
在宋斯年出神的几秒钟，他不由伸手触碰了桌子上的课本，意外察觉手指尖没有摸到想象中灰尘的颗粒感。
他又伸手摸了几下桌子，是光滑的。
他立马转头看向正准备重新坐回自己办公桌前的许念知，“念知，你打扫过我的办公桌了？”
在宋斯年的印象中，每次放假回来工作，都要先清理干净桌子上的灰尘，瑶沟村中学并没有额外请清洁工，学校里的卫生都是安排学生打扫的，办公室的就由老师自己打扫。
“对啊，我总以为宋老师你马上就能回来了呢。”
许念知说的真诚又认真，昔日四人办公室就剩下她一个人，除了自己的工作负担加重了几倍之外，再也没有人跟她一块去食堂吃饭，也没人跟她打趣吐槽学生跟学校，热闹惬意的聚餐更是不会再有。
所以在某些时刻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宋斯年身上。
许念知挺庆幸自己当初决定养了大飞，她来这之前预想了各种会遇到的困难，唯独没有想到自己会受到孤独感的冲击，还好自己孤零零地回到宿舍后，大飞就会形影不离地跟在自己身后。
成为了她在这唯一的朋友，亲人。
当然还有把大飞送到她身边的陈戈，但自从知道陈戈的心思后，许念知就刻意保持了与陈戈的距离，在她心里始终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红线。
学生喜欢上老师，并不是老师的错，但老师要是对学生产生感情，那就活该被钉在十字架上接受审判。
许念知心里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念知，我打算在这待两天再走，最后一次再给学生们上两天课吧。”
念知，你是需要我的，对吧。宋斯年看着许念知变得欣喜的表情在心里默默想道。
下课铃声响了，陈戈在坐在自己的课桌前，他的姿势还跟上课时一模一样，上节课是英语课，讲的内容是他早就会的东西，于是他没有听，掏出了一张模拟卷做了起来。
他无视了下课铃声，一刻不停地拿笔在卷子上圈画着线索词汇，周围并不嘈杂相很安静，因为教室里已经睡倒了一大片，有的可能早在课堂上就已经熟睡。
带了他们两年英语课的王一丽走后，再加上代课老师没有王一丽在课堂上的威严，常常上完课就直接走人，赶着上自己年级的课，很多学生因此松懈了下来。
高三刚开学时，许念知给他们“注射”的鸡血一时燃起来学习的斗志，然而一时的热情总会随着一次次的偷懒而消灭殆尽，只有等自己幡然醒悟的那天才能重新恢复。
陈戈的稳定性就在于此，他每天早上早早地来到教室后，第一件事就是更新高考倒计时的数字，在许念知写下的字体旁边小心翼翼地擦掉自己昨天写的数字，再写上自己的。
写完还要看看是否与许念知潇洒的字体相匹配，不配的话就擦掉重写。
“陈戈，陈戈。”
一道女声响起，声音很小，正在专注做题的陈戈并没有听见，哪怕发出声音的女生就站在他身后。
于是女生只好轻轻拉了下陈戈校服的衣角，陈戈这才扭过头去。
这名女生叫苏小小，她正拿着英语练习册，正是代课老师上节课讲的内容，女生脸上的表情怯怯的，藏在头发里的耳尖发红，看到陈戈的目光扫射过来，她用极快的速度看了陈戈一眼然后移开了视线。
这是这个女生第二次来问自己题目了，陈戈自认为自己并不是高冷的学霸，每个人都称他学霸，但主动跟他讲话或者请教他题目的人并不多，可以说是几乎没有。
除了陈戈平时沉默寡言的性子，没必要就不主动跟人讲话之外，更主要的是他的成绩太过突出，每次考试都能超出第二名一百多分，成为一骑绝尘的存在。
他仿佛不属于这个乡镇学校，几十个同样年龄和出身的学生们坐在同一间教室里，陈戈像是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早就拉开了其他人无法逾越的差距。
他们觉得陈戈天赋异禀或是有个天才般的脑子，休学那么久也不影响他考第一名，他的思维一定是超出了常人，不会的题目去问他还不如问老师。
陈戈并不知道别人对他的看法，他只知道他的所有时间除了拿来吃饭睡觉，全部投入了学习里面。
他太想有个未来了，有个能站在许念知身旁的未来。
陈戈接过女生手里的练习册，看了看女生口中她不太懂的题目，是一道完形填空，不出两秒他就能得出正确答案，这种题他凭借语感就可以选出来。
他之前并不懂这些，乡村的教育资源本就匮乏，更别说有良好的英语学习环境，知道凭借语感的方法还是他在许念知推荐的网课中接触到的。
然后经过很久这方面的练习他才摸到了一些门路，他想了想还是用常规的方法给苏小小讲解了一遍。
苏小小边听边偷瞄了好几眼陈戈专注的侧脸，一看就入了神，结果就是第一遍没有听懂而更显得窘迫不已，陈戈没说什么又讲了一遍，她这才终于听懂，颇有收获地拿着练习册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你脸怎么这么红？”挪凳子给她让位置的董晴说道。
“哪有，可能是有点，有点热。”苏小小不自然地摸了摸发烫的脸。
“可能是有点，有点热~”作为苏小小同桌的董晴模仿着她有些结巴的声音说道。
“你好讨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