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之面不改色的和他对视,眼神里只有坚定,没有一丝惧怕和退缩。
他冷着脸打量裴行之,片刻后,突然又笑了。
“哈哈哈哈哈!!”他笑声爽朗,眼神里的欣赏从三分变成了十分。
“好好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呐!裴总不仅重情重义,还心志坚定,情深不易,当真是让我宋某佩服。”
“如果当年,我能像裴总一样坚决,那我的发妻可能就不会死了。”
宋志国突然提起他陈年私事,裴行之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沉默的凝望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诶……”他看着裴行之仍旧年轻的脸,略显沧桑的面庞上浮现了些许惆怅和哀伤。
“裴总,我曾经也有一个发妻。”
“她十七岁就跟了我,可那个时候的我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小混混。我没有钱,也没上学,每天唯一的正事就是在云城的街头巷尾到处闲逛。”
“我没有梦想,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就只想混日子当咸鱼,一辈子浑浑噩噩的过。是她把我骂醒,让我走向了一条能彻底改变命运的路。”
“刚开始创业的时候,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腔热血和不服输的勇气。是她去外面打工,给我租房子,给我买饭,支持我创业的一切需求。”
“可以说,如果没有当时的她就绝对不可能会有现在的我。”
说到这里,宋志国的眼眶已经全然湿润了。
“那她,是因为什么出的事呢?”裴行之及时作出回应。
宋志国苦笑了一下,颤声说:“因为难产。”
裴行之心中一寒。
宋志国:“我的情况和你很像,那个时候,我也是在公司谈一笔巨大的单子。那个单子要是成了,我的公司就能在云城彻底站稳脚跟。可就在谈判刚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的助理突然跑进了会议室,哭着和我说她在家里摔倒了,肚子很疼怕是要生了。”
“我一听,立马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头便想跑。可长桌对面的人却紧接着叫住了我。”
“他们威胁我,说只要我敢踏出会议室的大门,那这笔订单就玩儿完了。我当时很害怕,既怕她出事,也怕这笔订单打水漂。我站在那儿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走出会议室的大门。”
“那她怎么办?”裴行之皱着眉头,极力用担心掩盖自己的厌恶。
宋志国抬手抹了一下眼睛,哽咽着说:“我留在了会议室,便只能让助理带人回去找她,送她去医院。但她的情况很不好,孩子胎位不正,造成她难产大出血,而医院的血库里又刚好没有了适合她的血源。”
“助理在医院里急得焦头烂额,打我的电话又打不通,便只得召集公司的员工去医院献血。可因为我不在,她一个人无依无靠没有支撑,最终还是没能挺过去,带着孩子一起死在了产房里。”
“而我被那笔生意困在了公司,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诶……”说着,宋志国又沉沉的叹了口气。
“这件事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可直到现在我心里都还放不下。每每想起她,我都会无比的痛恨我自己。”
“要是当初我能像裴总一样坚定,她现在一定还会陪在我身边。”
裴行之认真的听他讲完这一些,迫不得已的昧着良心道:“斯人已逝,还望宋总节哀。而且当时那种情况,宋总也是身不由己,我想她一定不会怪的。”
“她陪你走了那么长的路,一定不想看到你一直沉湎于过去。”
“是啊宋总。”叶辞附和,“她那么爱您,只会希望您能开开心心的过完这一生。您要往前看。”
“诶……”宋志国点了点头,对裴行之和叶辞的话很受用。
“裴总身上有我可望而不可及的勇气,就算是为了这份勇气,我也会把这个机会补给你们。”
“你们的乙游项目我投了,并且我还会出资在云城市中心给你们安排一间新的工作室。你们从那个老破小搬出来吧,别窝在里面了。”
裴行之:“多谢宋总!!”
从宋志国的别墅里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裴行之和叶辞回到车上,两个人的脸上都堆满了笑。
“真是没想到啊。”叶辞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感慨,“这个宋总不仅为人大度,还这么的深情念旧。发妻都死了二十多年了,他居然还能时时念着人家。”
“……深情?念旧?”这两个词实在是让裴行之觉得好笑,“这两个形容词和宋总有什么关系吗?”
“啊?”叶辞被他问懵了,“没有关系吗?”
“呵,”裴行之冷笑,“完全没有关系。”
“为什么啊?”叶辞看了裴行之一眼,随即发动汽车,将车开出小区。
入冬了,道路两旁的银杏树早就掉光了叶子,只剩光秃秃的枝干挺立在寒风中。
往年的云城在这个时候差不多就该下雪了,可今年因为大气环流的影响,云城始终都没有下雪的迹象。
谢昭愿很喜欢下雪,昨天还跟裴行之抱怨了许久呢。
裴行之想起谢昭愿,脸上就不自觉的带了点笑。
“宋总只说他的发妻是难产而死,却没说他发妻之所以会难产是因为看到了他和他秘书的亲密床照,一时受了刺激才会从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
“……什么?!”叶辞傻眼了。
裴行之:“你说宋总深情,可宋总在还没有正式发家的时候就开始不停的在外面乱搞,养了一堆的小三小四。他的发妻被他气死,可他却在发妻死后的第二年就迎娶了一个小他十岁的大学生。”
叶辞震惊的瞪大眼睛:“我靠……”
裴行之:“你说宋总念旧,可宋总却在他发妻去世的半年后,就迫不及待的烧掉了家里和她有关的一切东西,连件衣服都没有留。”
“我去……”叶辞愤恨的捶了一下方向盘,“这个狗男人竟然骗我们!”
“哼,”裴行之勾着唇角,笑意嘲讽,“深情和念旧都跟他无关,他在我们面前装出一副身不由己,悔恨不已的样子,只是因为临到老了心里终于开始有点愧疚了。但这份愧疚让他很不安,所以他才想在我们面前演戏,好从我们口中听到一些安慰,让他能有借口继续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