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听见一声钟响,因为所在的地方距离村口较远,声音并没那么明晰。
大家都有些懵。
直到第二声、第三声,钟声越来越密,越来越急促。
安庆和惊诧道,“没听错!就是有人敲了铜钟!!”
顾喜喜下意识就要跑去看究竟,却又蓦地刹住,“不对,我现在还在巡逻,情况不明的时候,绝不能擅离职守。”
秦大嫂焦急道,“一定是贼匪进村了,咱们也赶紧抄家伙,去村口帮忙吧!”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顾喜喜思索片刻,视线越过几人,投向金黄的麦地,再上移看向更远的地方。
“不对。”她喃喃道,“咱们现在绝不能离开。”
“虽然花池渡村只有大槐树下一个入口,但那是寻常人的寻常路。”
顾喜喜指着向远方延伸的麦田,各家这两天收割的麦穗还堆在地头上。
“咱们村子其实还有个地方能进来。”
东面都是田地,远方尽头是一片石头滩荒地,与官道八竿子打不着,根本没有正常道路通行,是个荒无人烟之处。
田地尽头还挖了一道道不易跨越的水沟,距离村民聚居的地方又很远,走起来沟沟坎坎,一不小心就会摔到水沟里。
所以从来不会有人从那边进村。
但却不是完全无法通行。
何景兰恍然,脸色也严肃起来,“匪徒们闯入村子,自然是冲着粮食来,他们难保不会分出部分人,从这地方进村,先声东击西找到粮食,再里应外合,从正路上将粮食抢走。”
安庆和挠挠头,努力领会深意,“那他们现在到村口闹起来,就是为了……声东击西?”
何景兰点头,“有这个可能。”
她顿了顿,说,“但也有可能只是一帮小贼,没这么聪明。”
秦大嫂已经伸手把两个孩子拽到自己身前,紧紧地护着。
她有些六神无主,只能问顾喜喜,“那咱们就在这呆着?啥也不干?”
“万一如何小姐所说,咱们这边啥事没有呢?”
顾喜喜道,“这边没事自然最好。”
“村口若能抵挡得住便罢了,最坏的情况,若不能,全村退入深山,好歹还能保住全家性命。”
剩下的话,她没说出来。
如果被人直接侵入这片村中腹地,所有人能否全身而退,可就不好说了。
秦大嫂急的脱口道,“咱们跑到后山去躲,这些麦子,还有家里的东西岂不是都完了?”
话说出口,她自己便意识到,保命的关头还惦记这些身外之物似乎有些过火。
秦大嫂讪讪道,“喜喜别见怪,是我一时糊涂了,最近总算赚到几个钱,新添置了些家用,马上就开始要钱不要命了。”
顾喜喜却很能理解,“眼下日子好起来,都是你们两口子拼命赚来的,谁会想轻易拱手让人?更何况……”
她朝众人安慰地笑笑,“有时候钱没了,人还活着,未尝不是另一种悲哀。”
几人都勾了勾嘴唇,但是都有些笑不出来。
山风吹过,未收割的麦子簌簌作响。
他们紧张地望着麦田远处。
石头突然指着一片麦子,说,“那里有人!!”
那还是顾喜喜的麦地,麦草高大,生长茂盛,硕大的麦穗个个垂着头,很难看清里面藏了什么。
几人一齐紧盯着那片麦子。
何景兰小声道,“普通成年人的身高,正常的走过来,不可能啥也看不见啊。”
安庆和瞪着眼分析,“只有做贼的人,才会偷偷摸摸把自己藏在里面。”
大家心里都是一惊。
麦子的抖动越来越近,幅度也越来越大,像是有人穿过麦子就要出来。
秦大嫂抱紧了石头跟晴儿,眼神凶恶如护崽儿的母狼。
何景兰冷静地看了眼,不动声色地将三人挡在自己身后。
顾喜喜向前走,挡在最前面,边将双手伸进斜跨包里,不动神色地将一枚大号纸包拆开。
毒药,她包里最毒的那种,之前跟慕南钊在边境遇险,她曾给北离兵用过,回来之后又在老郎中帮助下改进的更加精细。
吸收更快,见效更猛。
顾喜喜在做准备时,还特地分成了大包小包,应对不同时刻。
毕竟毒药的原材料还是很贵的,好钢得用在刀刃上。
而眼前要对付的是不知多少个匪徒,顾喜喜还要保护她身后这几个人不出闪失。
必须上大包,稳妥!
安庆和一扫平时总是笑呵呵的模样,冷着脸与顾喜喜并肩而立。
他从鹿皮腰带上解下一把牛骨刀鞘的匕首。
匕首出鞘,闪着嗜血的光芒。
这把匕首曾在荒漠上斩杀过野狼,今日用来斩贼,正合适。
静默中,几人各自做好了应敌的准备。
麦子倏然分开,露出一张男人的脸。
顾喜喜掏出大包毒药,同时定睛看去,洒药的手硬生生刹住。
“陈叔?怎么是你?!”
其他人也都认识陈大富,他们松了口气之余,才感觉心口砰砰乱跳。
陈大富猫着腰钻出来,将手中拖着的一大把东西重重丢在地上。
咣当当,金属重物落地碰撞的声响,溅起地上的尘土。
大家这才明白他为何这种姿势走路。
何景兰一一辨认,“长刀?斧子?柴刀?还有这都是什么?”
顾喜喜看了看,说,“除了两把长刀算是兵器,其他都是些家常用的工具、农具。”
安庆和道,“但从他们的装备看,比起大漠中专门打劫商队的马贼可差远了。”
马贼可是人人持刀,每人手上少说都有几条人命。
无需顾喜喜询问,陈大富抹了把汗,喘着粗气说,“方才小刘、小马说太热了,去清水渠那边想洗洗,凉快一下。”
“结果就发现,水渠靠着咱们田地这边,边上的荒草中,藏着这些。”
“我那会儿看见东家朝这边来,总觉得这些玩意不对劲,就想着全拿过来,给东家看看,怎么处置。”
顾喜喜等人默默看着兵器。
然后一起抬头望着陈大富,他们的眼神都有种奇异的热烈。安庆和甚至露出了诡诈奸笑。
“嘿嘿嘿嘿……”
村口的钟声还在响。
陈大富被看的后脊梁发毛,“东家,何小姐,你们咋都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