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素婉见梅如海的身子一僵,高高的挑起一则嘴角,双手不停地揉着他的太阳穴,却又轻声地下了一记猛药!
“素婉觉得皇上很怪,思来想去,素婉也没想到做了什么让皇上高兴的事,可他为啥要奕王赔给素婉五万两银子呢?还跟皇后像唱双簧似的又给素婉赐了一门婚?素婉笨怎么也想不明白,父亲,你说皇上是何意?”
要说梅如海刚刚没的抓住什么,不如说他有意不想去抓,他与幕僚团思来想去,从没往那个方向去想,可是……
可是被梅素婉这么直白的点出来,他只觉得心跳加速,手脚越来越冰!都说伴君如伴虎,他不是不懂,只是觉得皇上如何也不会对自己发难!
可是,在这个世上,真正能做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也只有那坐在龙椅上的一人!
就像素婉说的,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进得了太子府?更不要说还被扔在太子的床上?太子的警惕性会那么低吗?
还有婷儿,竟是在自己的府中被人偷梁换柱……
而惠珍呢?
昨晚自己离开的时候,她还在为婷儿的口不能言而伤心,今天一早就出现在了小倌馆门口……
原来这一切不过都是他对自己的惩罚!!
“父亲,你的头还疼吗?”
不知过了多久,梅如海忽听到梅素婉的声音,身子倏的一紧,瞬间站了起来。
双目紧紧的盯着她,他竟然将脑袋放在另一人手中这么久?
可是看着那双清澈的眸子,他的心竟莫名发虚,想也不想移开了眼睛,过于生硬的点了点头,随后说道,“你快出嫁了,没事去你祖母那里,听她给你讲讲如何为人妇!”
梅素婉点头,就见梅承良走了进来,他说,“老爷,太子妃叫人来接夫人过府一叙!”
不待梅如海说话,梅素婉便对他福身一礼,道,“父亲,你好生休息,女儿回去了。只是,请不要生姨娘的气,这么多年过来,姨娘要照顾着父亲,还得操劳着这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别让外人觉得咱们太师府不尽人情,寒了她的心!”
梅素婉温婉柔顺,带着碧瑶离开了书房,可,梅如海却如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十年,他对她不闻不问了十年,可如今来宽慰自己不是精心培养的太子妃,也不是溺爱疼宠的梅素婷,却是一向被称为废物的她!
梅如海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苦笑,瞥了眼等着回话的梅承良,有些无力的挥了挥手,转身进了内室,忽然发现,此时的他,面对龙椅上的人,竟是那么渺小那么无力!
——
“小姐,你是打算找回失去的父爱吗?”碧瑶发现,她家小姐自从离开书房后,嘴边一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睛也特别有神。
梅素婉给她一个看白痴一样的眼神后,向内院走去。
中途到三姨娘李清玉的院子里呆了一盏茶的工夫,又绕去了大厨房,在厨娘们不屑又好奇的目光里,挑挑捡捡了两个食篮,便去了祠堂。
——
梅府因为这二十几年渐渐发迹起来,便在府里建了家祠。高大的建筑相当的气派,所有用料皆为上等,因为它是彰显一个家族发迹的象征!
祠堂门口站着两个壮硕的婆子,看到梅素婉与碧瑶走过来,其中一个婆子上前,虽然看着梅素婉眼里有着不屑,可想到昨天擎王亲自蹬门,便讪讪地开口,“二小姐,这祠堂可不是戏闹的地方,还是回去吧!别的也跟夫人一样,被老夫人罚了!”
梅素婉看了眼碧瑶一眼,那丫头立马露出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挽上那嬷嬷的胳膊便道,“嬷嬷说的是,这是祠堂是最为庄严的地方,只是二小姐奉老夫人之命来给韩姨娘送晌午饭的,倒是可怜了两位嬷嬷一直守着门,所以……”碧瑶从手中食篮里,拿了一壶酒,又悄声道,“这可是碧瑶孝敬两位嬷嬷的哟……”
两个婆子双眼倏的一亮,像她们这样的婆子,多多少少的都有此腿疾,一到下雨阴天那叫一个遭罪,此时喝上两口老酒,浑身都跟着舒坦!
于是,半推半就之下,两个婆子跟着碧瑶坐到祠堂前面的亭子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梅素婉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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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脸色虽白,额角还有一大块擦伤,发丝略乱却仍安静跪在祖宗灵前的韩惠珍,梅素婉给她点了个赞!
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保持这份冷静,足以说明她的心机不是一般的深沉!
“姨娘,是在等着父亲吗?”梅素婉平淡的开口,蹲在她的身前,将食篮里的吃食拿了出来。
一盘回锅五花肉,一盘小炒鲜羊肉,一盘红烧牛蹄筋,一碗老鸭汤!
浓浓的肉香,瞬间冲散了袅袅燃起的檀香,而韩惠珍却别开了头,没有说话。
“姨娘,吃些吧,不说你昨晚太过劳累,就是今天一早空腹至今对身体也不好啊。”梅素婉夹了一筷子五花肉递到了她的唇边,看着她隐忍,嘴角高高扬着,等着梅如海来看她这副乖巧的样子,做梦吧!
“姨娘不爱吃五花肉吗?也是,姨娘喜欢小鲜肉才对,毕竟这种油腻的老肉总吃,谁不够!”
梅素婉说的话平平淡淡的,没什么高低起伏,却让韩惠珍越听心底越发的膈应起来。
当梅素婉再夹起羊肉送过来的时候,韩惠珍一把挥开了账的手,筷子连着羊肉一并落到了地上。
“姨娘你不吃就不吃,发什么脾气啊!”梅素婉惊呼!
韩惠珍咬紧牙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竟也平静的开了口,“婉儿,母亲知你孝顺,可母亲不能进食,婉儿还是将吃食提回去吧!”
梅素婉看她隐忍的样子,抿嘴一笑,拍拍手站了起来。
信步来到灵位前,轻轻的捧起高伊萱的灵牌,视如珍宝一般拿袖子在上面擦拭着,随后低低地,带着一丝伤感又似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母亲已经死了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