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西,衫县却依旧热闹非凡,人流如织。
下班之后,更是各类人汇聚,熙熙攘攘,有钱的没钱的,山里的山外的,外国的本国的。
普通百姓在此售卖大城市难寻的水果与山货,圣夏人和塔下人也摆出本国的产品。
奇形怪状的人参、扇面大小的灵芝、山黄、状若树根的黄芪、羊肚菌、蘑菇,乃至当归、太岁……
鹿茸被分成几小堆,新鲜的还带着血迹,塔下人卖的黄金草和桦树茸几十块钱便能买到大把。
而在下海市,这些东西一两就得上百。
而且这里的货物新鲜异常,上面的泥土都没有干。
摊主来自五湖四海,摊位费一人五十,只需在路边占个位置,蹲下便可开张。
赵休漫步其间,宛如一个寻常农家少年,既不刻意隐匿,亦不过分张扬,不说大隐隐于市,只要泯然众人,便可减少关注。
他在路边闲逛至正午,眼前这片区域——衫县北区,也就是当地人俗称的“衫北”,已大致有了印象。
衫北居民多以畜牧为生,牛羊在此繁衍得膘肥体壮。
赵休记得,下海市的“衫牛肉”三十八一斤,此地却仅需十二元,便宜的叫人流口水。
要是离开孤儿院时有这等见识,做个来往贩子也能赚不少钱,可现在大致是回不去了。
偶尔还能瞧见山里人前来售卖野狍子、鹿,甚至熊崽子。
集市上,既有大城市的新奇物件,也有圣夏人的精美刀具与皮制品,古董则需买家独具慧眼。
赵休还看到十八九岁的塔下女孩站在摊位边,摊主通常是个老者,摊位上立着一块牌子,写着“七一”。
当地人管这叫“七一女”,意思是花七万块钱便可与之成婚,一年后放其自由,女孩便能获得夏人身份,而买家也能过把瘾。
这里与下海市的文明大相径庭,原始与蛮荒、富有与文明,没有什么善与恶,只有需与求。
当然也许是个人角度不同,那些十七八岁的塔下女孩或许也非自愿。
赵休因魅力花都之事,需要一个新身份。
并非他杞人忧天,而是管家在经过此事后,应该会尝试与吴耀磊接触,以探寻“天灾”势力的秘密。
至少赵休把自己带入其中,会这么尝试。
若真如此,他便会陷入黑白两道的麻烦之中。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正中午时分,赵休买了一把红红果,果实小拇指大小,入口微酸清甜。
这是当地的特色零食,人们逛集市时总喜欢抓上一把,边吃边逛,仿若嗑瓜子一般。
他手中的塑料袋里还装着一大块烤牛骨肉,啃着牛骨时,目光却看着路上的一个摊位吸引。
摊主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摊上摆着大把新采的赤灵芝,仅售十元一把,买回去泡水喝倒也不错。
赵休对灵芝兴趣缺缺,毕竟除了灵芝孢子稍有价值,普通人认识的茎杆部分实则效用不大。
就如同医院开的安慰剂,你要相信,那就真的有。
在那摊位上,还有一个竹笼,里面关着一只狗崽般大小的熊崽子,模样憨态可掬,胸口有一撮白色月牙毛。
赵休不时瞥上一眼,就像个被熊仔吸引的农家少年。
而他的注意力却更多地放在身后的发廊——红嫂发廊。
红嫂本人长得普通,她化的妆也过浓了,眉毛细细的像弯钩。
这女人四十多岁,烫着大波浪,身材略显臃肿,丈夫是个邋遢的中年男子。
但她手艺精湛,不少赶集之人都会来此修剪头发,顺带嘴上讨些便宜。
此时,发廊里来了个光头,身着褐色皮衣,身材肥壮。店门口还站着两个类似保镖的人物,背后插着明晃晃的刀具。
这些人的穿着颇为奇特,衣服虽是真皮,做工却略显粗糙,可身上的腰带与戒指却皆是下海市普通百姓难以企及的高档货。
活脱脱一副暴发户与土老帽相结合的气质。
赵休要想找身份,或许可以从塔下人那里入手,因为他们最想获得夏人的身份,赵休本来也想搭上这条路子。
可他见到了“七一女”则是否定了这个渠道,因为有七一女这个途径,想必塔下人的路不好走,不然黄花大闺女干嘛白给别人玩一年?
一年够她们赚很多钱了。
所以塔下人不行,那就找地头蛇,眼前这个进了理发店的光头就符合地头蛇的气质,集市上的人都怕他的。
赵休不认识他,但不妨碍跟一跟。
这人叫何老大,出门开大G,腰上别砍刀,搞身份这种事情总得有个切入点。
白的不碰,那就黑的。
何雄男是新夏人,人称何老大。
土生土长的衫县人,家里一辈子养牛,可这家伙不学好,从小就跟着混子在本地打架闹事。
欺负塔下的穷屌丝,恶斗圣夏的野蛮男,名声就这么起来了。
后来在本地开了游戏厅,养活了一帮无业游民,还坐过牢。
再后来三国交界处的走私路子他也干的有模有样,现在衫北的集市就归他管,一个摊位50的费用就是他收。
有兄弟,有吃饭的黑路子,有撑脸面的白道,普通人能混到这份上基本是到顶了。
赵休在红嫂理发店门口踌躇了一下,他摸了摸自己的长头发,已经半个多月没打理了。
店门口的两个壮男本来看着他啃骨头,啃了半天也没走,已经有些注意了,赵休这番摸头发的踌躇反而打消他们的疑惑。
理发一次50,做造型100起步,烫头120,还有能选的种类和洗发水。
何老大大咧咧的坐在红嫂理发店的椅子上,红嫂一脸不耐烦,她看着这个胖壮的男子脸上就透露着厌恶。
她老公洗干净了脸,换了身衣服,已经没有那副邋遢的样子,这番梳洗打扮倒有个干净的理发师形象。
“何老大,您..还是老发型?”
红嫂的丈夫似乎早已习惯问何老大这番话,只是问一个光头是不是剪老发型,这就有些莫名其妙。
何雄男则是一脸不解。
“红儿,你说你选什么人不好,选这么个窝囊废,老子进去两年你就忍不住寂寞,干嘛不等一等?”
“到了今天谁不喊你一声嫂子?用得着受这个委屈?”
说完何老大摸了摸自己肥硕油亮的光头,又在壮硕的胸脯和大肚腩上拍一拍。
“老样子,剃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发型!”
红嫂的老公笑嘻嘻的带上围裙,然后对着镜子拿出剃刀,开始在自己头上刮。
不要半分钟便又是一个油光蹭亮的光头,然后他又取来热毛巾给何老大的脑袋蹭了蹭,涂上保养剂,抹匀擦干。
“何老大,帅的很,一模一样!”
何老大看着镜子里的两个光头,笑的更灿烂了,抛出500块钱。
“大田,手艺不错,过两个月我头发长出来再找你。”
红嫂给自己老公同样用热毛巾擦了脸面。
“何老熊,我老公再窝囊都是我老公,他比你强一万倍,我当年离开你一点都不后悔。”
“到死我都不拿正眼瞧你!”
何老大笑眯眯的“我给你从小长到大的面子,我不找女人,我就找男人。”
“有脾气你就来“后半夜酒吧”找我,不然我天天跟你老公剪一样的发型。”
赵休在门口盯着那个剪发50的字样,最后还是心疼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