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天,你会静下心来,像个局外人一样,回首自己的故事,然后笑着摇摇头,浮生不过梦一场,所以能治愈你的 ,从来不是时间,而是内心的那份释怀。
12月3日,周二,沈阳,大雪。
早上出门的时候,天边低垂着厚重的云层,整个天空好像被一块巨大的灰色绒布遮住了,冬季的第一场雪是否会在今天降临呢?老爸站在窗前,望着这阴沉的天气,断言道:“今天肯定会下雪。”虽然对于我们这些在东北长大的孩子来说,雪花纷飞并不是什么罕见或令人惊奇的事情,但今天有所不同——这是我在外国语学校度过的第一个冬天,也是我即将迎接的第一场雪,心中难免怀揣着一份别样的期待。
为了这即将到来的大雪,我特意换上了一件半长的奶白色羊绒大衣,柔软的材质和温暖的色调让我看起来既优雅又舒适。按照与毛润辰约定的时间,我提前十多分钟下了楼,打算在楼下等他。然而,当我走出单元门时,却意外地发现毛润辰已经站在了我家大院门口,他今天的装扮竟与我不谋而合,也穿了一件奶白色的羊绒大衣,仿佛是特意为了我,搭配了一般。我俩对视了一眼,随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无形的默契,却让我俩害羞起来。
考虑到老爸的预言,我们决定乘坐公交车去学校,以避开可能会出现的恶劣天气。早上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加上我们提前出门的十几分钟,使得我们在离学校还有一站路的地方就下了车,决定步行前往。
“放学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回家呗”,我啃着手中的鸡蛋饼,随意地回答着毛润辰。自从那次篮球赛后,我们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无论是说话还是互动都变得更加自然和随意。现在的他,对我来说,已经是一个无话不谈的男性好友了。
“晚上一起吃饭怎么样?”毛润辰提议道。
“你请我啊?”我调侃道,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请你,真的是,什么时候让你花过钱?你啃的鸡蛋饼还是我买的呢?没良心的家伙”,毛润辰也笑了,说完还用手轻轻推了一下我的头。
就这样,我们一路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学校门口。走进校园后,我们发现一路上大家都在看到我俩后窃窃私语,仿佛我俩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好奇地靠近毛润辰,低声问他:“咋回事儿?大家都笑啥呢?”,他却一脸无所谓地说:“谁知道呢,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帅吧。”我被他的自恋逗得哈哈大笑,心中的那份疑惑也随之烟消云散。
走进教室的那一刻,我仿佛踏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最震惊我的,还是毛润辰的桌子——那简直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小的庆典现场。
桌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盒,它们堆叠得错落有致,宛如一座精心雕琢的小山。礼盒的包装纸色彩斑斓,有的闪烁着金属光泽,有的则印有细腻的图案,每一份都透露出送礼者的用心与品味。在这些礼盒之间,还穿插着各式各样的饮料和果篮,有的瓶身晶莹剔透;有的则散发着诱人的果香;还有那些散落在桌上的巧克力,它们或精致小巧,或大气奢华,每一块都像是艺术品,让人目不暇接。
正当我被这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嘭嘭嘭”的小礼炮声。那声音清脆悦耳,却又带着一丝突如其来的惊吓,我被吓得打了个激灵。紧接着,全班同学仿佛约定好了似的,一起大喊“happy birthday”,“生日快乐”,那声音整齐划一。此时,生日歌也悠扬地响起,旋律中是满满的爱与祝福。
毛润辰的几个好兄弟更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直接从门口窜了出来,他们一把抱住了毛润辰,一边欢呼着,一边拥着他往他的位置走去。毛润辰在他们的簇拥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他庆祝。而我,却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那边热闹的情景。
大家起哄让毛润辰拆礼物,毛润辰耐不住那几个兄弟的软磨硬泡,只好象征性地打开了几个包装非常精美的盒子。每打开一个盒子,都会引来一阵惊呼与赞叹。里面有限量版的球鞋;有明星签名的篮球;还有大牌的运动服和专业球队的球衣。然而,更多的却是巧克力和那一沓一沓的小情书。每打开一个巧克力盒,都会散发出浓郁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而每打开一封情书,都会引来一阵欢呼与调侃,仿佛是在进行一场别开生面的开盲盒中奖仪式。
而我,却显得那么尴尬和多余。我并不知道今天是毛润辰的生日,更没有提前准备过任何礼物或祝福。在这个充满欢声笑语的教室里,我仿佛是一个局外人,一个无法融入这个庆祝氛围的旁观者。自从升入23中以来,我就没有过过一个生日。生日对于我来说,似乎已经失去了那份应有的仪式感。虽然我和老妈是同月同日生日,但那份曾经属于我们的仪式感也早已在繁忙的学业和情感的压抑中被消磨殆尽了。
我手足无措地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心中充满了自责与愧疚。毛润辰就坐在我的后面,可我却不敢回头看他。我怕与他对视,怕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会看穿我心中的秘密。回想起早上他问我放学干什么去时,我还故作轻松地回答他“没什么特别的事”,而现在,这满满的生日氛围却让我无法再面对他。
接下来的一整天,我都躲着他走,不敢有任何的接触。每当他靠近我时,我都会故意避开他的视线,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我生怕自己的尴尬和不安会破坏这份美好的氛围,更怕他会因此而对我产生误解。就这样,我小心翼翼地度过了这一天中的每一分每一秒。
终于,我熬到了今天的最后一堂自习课。看着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地走过,我的心中开始了倒计时。再有45分钟,我就可以冲出去,逃离这个让我感到无所适从的教室,不用再躲躲闪闪地面对毛润辰和那些充满欢声笑语的同学们。
放学的铃声终于响起,如同解脱的号角,我迅速地将书本胡乱塞进书包,拉链一拉,便准备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教室。然而,就在这时,毛润辰从背后“嗖”地扔来一本书,它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我的书桌下,我用余光扫了他一眼,那家伙正狡黠地笑着,我心想:这小子又要搞什么鬼?要不要帮他把书捡起来呢?
正当我内心犹豫不决,双脚却已不自觉地迈出座位时,毛润辰已经大步流星地来到了我同桌的位置。他弯下腰,动作敏捷地去捡那本书,仿佛早已预料到我的动向。见状,我慌忙地往后撤,试图避开与他的“亲密接触”。然而,毛润辰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他弯腰的同时,一只手迅速抓住了我的大衣下摆,让我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般动弹不得。
就在他起身的瞬间,将一张纸条准确无误地塞进了我的口袋里。我慌乱地伸手去掏,手指刚触碰到纸条的边缘,就被他轻轻按住了。他借着转身离开的一刹那,凑近我的耳边,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一会儿见。”
听到这句话,我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早上他约我一起吃饭的情景。此刻,我的心更是烦躁起来。
“快看呀,下雪啦!”坐在窗边的同学指着窗外,兴奋地喊道,眼中闪烁着对冬日奇景的无限向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飘洒而下,宛如天空中洒落的洁白羽毛,轻盈而纯净。“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初雪诶!”大家纷纷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所吸引,兴奋地围到了窗边,共同欣赏这难得一见的初雪。校园在雪花的装点下,瞬间变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白色世界,树枝、屋顶、道路,都被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衣,真的好美!雪花在空中翩翩起舞,似乎在诉说着冬日的浪漫与神秘,让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无尽的遐想与期待。
就在大家围在窗边看雪的时候,我悄悄背过身去,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被手心微微汗湿的纸条。纸条上,清晰的八个字:“晚上公园篮球场见”。晚上?几点啊?我心里嘀咕着,纸条上竟连个确切的时间都不给!公园篮球场?这又是什么鬼地方?我满心疑惑,毛润辰这是要搞哪一出?我思忖着干脆不理他,直接回家算了,可当我拎起书包的那一刻,心中又涌起一股莫名的担忧——万一他没看到我,会不会因此生气?可他找我干嘛呢?我的心像是被无数根细线缠绕,纠结得几乎要窒息。
窗外的雪越下越猛,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进这无边的白茫茫中。同学们一个个披上厚重的外套,陆续离开了学校。而我,这个原本打算第一个冲出教室的“逃兵”,此刻却被钉在了座位上,拿起一本书胡乱地翻着,眼神却早已飘向了远方。
我的思绪像脱缰的野马,怎么也拉不回来了。那张纸条上的八个字如同魔咒,在我脑海中盘旋不去。到底是几点呢?公园篮球场,那个模糊而又陌生的地方,究竟在哪儿呢?毛润辰又在搞什么?
就在我为此事抓狂不已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片段,那是和王雨不经意间的一次闲聊。他说过,他们几个好友有一个秘密基地,就是出校门向左走的那个河边公园的篮球场。那里是一处沿河而建的休闲场所,清晨时分,老人们会聚集在那里晨练。而公园入口处右边,有一个不起眼的篮球场,虽然只能算是半场,但在傍晚或是周末,总会聚集着三五个孩子在那里打篮球。他们几个从小就在这片土地上长大,那里自然就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
想到这里,我恍然大悟,毛润辰纸条上提到的,应该就是那里了。我猛地站起身,拎起书包,按照记忆中王雨描述的路线,朝那个方向走去。
顶着纷飞的大雪,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每一步都伴随着脚下积雪发出的“吱吱”声响,最终走到了公园的入口。外面天虽然已经黑了下来,但公园里却是另一番景象。由于公园紧邻河边,为了防止意外发生,管理人员沿河精心设置了许多探照灯,这些灯光交相辉映,把即将被冬意侵袭冰冻的河水照得通亮如昼!从入口缓缓走进公园,这里虽不是很大,但每一处布置都显得格外用心,老年人的健身设施一应俱全。稍微往里面一走,就看到了那个篮球架,孤零零地矗立在空旷的场地上,那里应该就是毛润辰提到的公园篮球场了!我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当我缓缓走近,四周静谧得只能听见雪花轻轻触碰地面的窸窣声。场上空无一人,只有一层洁白无瑕的白雪,如同冬日里的绒毯,温柔地覆盖了整个篮球场。探照灯照亮着孤独的篮球架,灯光中,雪花如同精灵般飞舞,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球场中间的位置,一个憨态可掬的大雪人静静伫立,胡萝卜做的鼻子,煤块做的眼睛,正冲我友好地招手!但我又认真地环顾四周,这空旷的场地确实空无一人。心想:完了,一定是找错地方了!但转念一想,既然来了,何不玩一会儿呢?于是,我从地上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捧雪,一边走,一边轻轻握着手里的雪,直至它渐渐变成一个小巧的雪球。我满怀笑意地向雪人走近,将手中的雪球轻轻抛了出去,雪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最终“嘭”地一声在雪人身上炸开了花,溅起一片飞雪,“你好啊,小雪人”。
正当我沉浸在这份童真的快乐中,准备制作下一个雪球时,身后突然传来了毛润辰熟悉的声音:“人家在那儿好好的,你砸他干嘛,他不疼吗?”他声音中带着几分责备与笑意。听到他的声音,我猛地一愣,随即扔掉了手中的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满脸通红地转身看向他。此时,他正站在我五米左右的位置,笑眯眯地看着我,我就知道他不会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