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日化用品市场全都是进口货,诸如蚊香、花露水、肥皂和香皂都是东洋货和西洋货。方鹤松对此现状十分不满,立志要建立中国的现代日化工业。方鹤松创办了中华日用化工公司。东洋人和西洋人统治的中国日用化工品市场,不肯向华商提供相关生产技术。方鹤松搞了多年研究,掌握了几项日化产品的配方,只是苦于没有生产设备及流水线。生产机器可以从欧洲进口,配套设备设备就必须在国内解决;否则配套设备运费就高过设备的价格了。
方鹤松设想从小的项目做起,积累资本后再做大型的化工厂,比如烧碱、硫酸的生产。他的第一个目标就是生产国人日常生活必备的蚊香,夺回被日本樱花牌蚊香独霸的中国市场。日商对生产蚊香的技术严格保密。方鹤松仅仅知道蚊香的主要原料是除虫菊,不清楚蚊香的配方和生产工艺技术。但是,方鹤松毕竟是学化工出身的。他就买来了日本樱花牌蚊香,研究它的成份及配料比例,经一段时间的钻研,蚊香成份比例终于分析出来了。随即,方鹤松就着手制作蚊香。他先做了几段蚊香来试验效果。夜里点燃后,驱蚊效果与日本的樱花牌蚊香相比也毫不逊色。他从香烛作坊请来了一位老师傅,用压注法造出了盘型蚊香。但是手工生产不能满足大批量的生产需要,只能请周天瑞来设计生产线,满足批量生产的要求。
周天瑞应方鹤松之邀来到中华日化公司。他沿着工厂的道路向写字楼走来,道路两边的管道如蜘蛛网,反应釜一排排地竖立在厂房的两边。空气中弥散着酸碱类化学品令人不愉快的气味,还挟杂着蒸汽发出嘶嘶的响声。工人们戴着口罩,正用力推着各种气瓶、药袋向车间里推送。看到这种景象,周天瑞不由地赞叹道:“这个方博士真是有学问,把西洋景都弄到中国来了。”
周天瑞走进经理室没见到方鹤松,见人便问,你们老板人到哪里去了。助理引他来到实验室,只见方鹤松戴着副近视眼镜,身披白大褂在长桌前调白色的糊状物。他那抹了不少发蜡的乌发上,也粘上了些许白色的糊状物。
见到周天瑞走来,方鹤松抬头抱歉地笑道:“怠慢你这洋行的襄理了,我在调试各种品位的牙膏呢。”
周天瑞笑道:“你请我来就是看你掏浆糊的?”
方鹤松挑起一点白色糊状物送到他的鼻子底下,问:“你闻闻香味可正么?”
周天瑞吸气闻到一股诱人的水果香味,问道:“你加入了水果汁么?”
“我哪里买得起这多的水果来榨汁么,那是香精。”
“你尽捣鼓些瓶瓶罐罐的药水,能挣大钱么?”
“我这是填补国家的空白呢!我要从洋人手中把日用化工产品的市场抢回来。”
“癞蛤蟆打喷嚏,口气倒不小!”
“那你就看着吧!”
方鹤松脱了白大褂引周天瑞到经理室洽谈。周天瑞坐在沙发上,耐心地听方鹤松讲述他的设想。“现在日用化工市场都掌握在东洋人和西洋人手里,就连蚊香都是东洋人占了大头,国人的血汗钱被刮去不少。我是学化工的,不能眼看着日用化工品市场都是外国人的商品。我想从百姓最基本的日用品牙膏、蚊香做起,随后再搞肥皂厂、味精厂、烧碱厂。我生产的日化产品会占领全国市场,甚至出口南洋市场。”
周天瑞被他的一番豪情所打动,甚至觉得要是中国的各行业多一些这样的实业家,何至于让东洋人和西洋人控制了中国市场呢!
“你是做实业的,说那些宏伟远大的目标有啥实际意义呢!你的生产工艺技术和熟练工人在那里呢?”
“哎,世上哪有现成饭可吃呢?都是靠自己想办法解决的。我可以在自家工厂里培养一批技术人员和熟练工人的。”
“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而已。老兄找我可有甚么事情要办么?”
“我敢请你这尊神来,必定是有大事与你商议的。”
“那你就直说,不必绕圈子的。”
“咳咳!对老兄你,我才不会绕圈子呢!我想请你设计蚊香生产线。”
周天瑞笑道:“我早猜到了你会让我设计各类生产流水线的。你的设计图纸和工艺流程得告诉我,我才好设计生产线。”
“做产品须讲究信誉。你的产品质量是上乘的,讲求内在的质量,所以我才找你来做生产线。”
周天瑞说:“我做产品就像生个儿子一般,千方百计要把它生得健康、漂亮,能成大才。做生意么,钱是要挣的,更紧的是声誉,没有过硬的产品就没有声誉,也就没有钱挣了。”
方鹤松点头赞许道:“这点我与你有同感。产品就是自己的人品。没有品德的人注定被社会淘汰,没品质的产品也一定会失去市场的。所以,我的产品都是用真材实料,决不偷工减料以次充优的。”
周天瑞笑道:“你只须把蚊香生产的工艺流程图交到我手上,我立即就给你设计制造蚊香生产线。”
“那好,三个月为限,交货付钱!”
“你不预交些定金么?”
“没有。你拿成品来领钱!”
“你咋成了强盗了呢!”
“嘿嘿,谁叫你是我大哥呢!”
三个月后,方鹤松在苏州河边上建造了新厂房,安装了恒昌公司设计制造的生产线,开始批量生产蚊香。他选择具有民族特色的吉祥词语,取名为“福寿”牌蚊香。蚊香大量投放市场后,他请名记者在报纸上大篇幅登着“爱国就用国产货,国人只用福寿蚊香”宣传文章。福寿牌蚊香在市场上开始热销,很快就打破了樱花牌蚊香的垄断局面。
日商宫本义男眼看着蚊香市场极度萎缩,没有有效的办法,唯有削价打价格战。他自以为资金实力雄厚,只需坚持三个月,方鹤松必定败下阵来。岂知,对付宫本义男这样的日商,方鹤松早有所准备。他深知爱国是全国同胞的一致心声,只需打出了“国人爱国,只用福寿蚊香”的招牌,便能赢得国人的支持。再说打价格战,方鹤松也不惧宫本义男。虽说福寿蚊香比日本人生产的樱花牌蚊香贵五分钱,但国人就是买福寿蚊香,不买樱花牌蚊香。结果,在民众爱国热情支持下,福寿蚊香不但未被挤垮,而且生意越做越兴隆。方鹤松生产的蚊香顺势占领了全国市场。樱花牌蚊香则无人问津,大量积压于仓库里。宫本义男对方鹤松恨之入骨,必欲置于死地而后快。他采取了釜底抽薪的计谋,从原料进口来挤压方鹤松。他联合日本国内的供应商,以抬高除虫菊的价格,控制除虫菊向中国出口的数量来绞杀方鹤松。
方鹤松更是针锋相对,聘请了农学专家在浦东试种除虫菊。那除虫菊原本就是棵草,很容易成活的,当年即种植成功。方鹤松遂即在江苏、浙江农村大面积种植,做到了原料自给自足。福寿蚊香遂成了名副其实的纯正国产货,产品不仅畅销国内,而且远销南洋诸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