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我军令,即刻埋锅造饭,让兄弟们吃了一顿饱饭之后,全军向贾庄附近进发。”
卢象升死志以决,拜别了畿南父老后,当即下令,这些粮食虽然不多,但足够全军将士饱食一两日后,他心中略有些欣慰。
下完命后,转首之间,他看到自己家仆手中还捧着一升干枣,这一升干枣是那位父老特意单独送给他的,所以顾显才会特意将他单独带在身上。
卢象升指着顾显怀中干枣道:“去,将这些枣子也拿去给将士们分了。”
顾显面露难色地道:“老爷,全军将士足足有五千人,而这干枣却只有一升,就算是一人一颗这些不够分啊!老爷夙夜操劳国事,身子骨正虚,依老奴见,不如就全父老所愿,将这枣单独与老爷补补身子吧!”
顾显乃是家仆,追随卢象升多年,深知他眼里揉不进沙的性格,他也衷心的担忧自己老爷的身体,所以才用枣子不够分的这个说法,希望卢象升能够收回成命。
君子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道理看上去也是无懈可击。
卢象升想也没想就应道:“既然一人一颗都分不到,那就将枣子捣碎,将他掺入粥中,煮粥给将士们喝。”
“是,老爷!”这位忠仆自然知道卢象升的脾气,不敢多话,只得眼中噙着泪,心不甘情不愿的将这升枣子送走。
……
建奴左翼军,以多尔衮为统帅。
多尔衮足智多谋,绝不容小觑,现在建奴左翼和右翼已经越来越靠近,大有一种让卢象升无法逃出生天的态势。
其实卢象升并非是孤军,在他东边五十里的鸡鸣镇上还有高起潜率领的三万关宁精锐,这三万关宁精锐,是大明所有的军队中唯一能够和建奴正面对决的精锐。
不过高起潜的境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他手握重兵,但是还有一个比岳讬还厉害的多尔衮在一直盯着他。
高起潜魄力不如卢象升,自然没有和多尔衮一决高下的勇气,并且和杨嗣昌勾结,倾向议和,再这个节骨眼上,高起潜不仅不敢和建奴决战,在他的政治立场上也不敢和建奴决战,如果真把建奴打个什么样了,还这和谈还怎么谈。
在明末纷乱的局势下,无论主战还是主和,其实都有他的道理,无法武断的说谁对谁错。
在史官的刀笔和当时的政治舆论环境下,其实主和者的牺牲比主战者更大。
多尔衮大帐之内,地上摆放着一幅巨大的地图,多尔衮未穿鞋靴,手拿马鞭,光着脚走在地图上,他徜徉着地图上的每一块土地,如欣赏艺术品一样的,静静的欣赏地图上每一个猎物。
“大帅,岳讬那小子在调集人马,围歼卢象升,卢象升可是大明督师,难道我们左翼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功劳被岳讬这群小子抢跑吗?“
来人正是阿巴泰,努尔哈赤第七子,和多尔衮是兄弟,岳讬和杜度都是他们的侄子辈。
“七阿哥勿忧,这些小子们怎么能在我们这些人面前闹腾。”
无论是岳讬还是杜度都要大多尔衮十几岁,但都是多尔衮的子侄,所以虽然同为两翼主将,但多尔衮的眼中对他们一直都是格外的轻蔑。
见多尔衮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阿巴泰着急地说道:“话是这么说,可仗打下来是要论功行赏的,若是让这群小子争了头功,我阿巴泰可丢不起这个人。”
多尔衮冷冷一笑,道:“七阿哥请放心,我怎么会让这群不知趣的小子们抢了我们的头功。”
阿巴泰顿时一喜,道:“大帅可有何妙策。”
多尔衮叹了一口气道:“什么妙策的自然谈不上,高起潜这只阉狗,带着关宁精锐三万驻扎在鸡泽镇,使我顾此失彼。”
“大局为重,我自然不可贸然分兵,不过我也绝不能让那小子独占鳌头,你现在就和豪格各领一万精骑去与岳讬他们汇合。”
“多谢大帅成全,愚兄这就和豪格过去。”
多尔衮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派他们两个人去,围歼卢象升之战,到时候自然算起来也是两翼合力之功,
只不过这主帅之人是岳讬,最大的功劳自然算在岳讬的头上,但阿巴泰哪会去想那么多,只要自己的功劳能够不缺席,他就知足了,至于主帅是谁,这是他和岳讬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站在多尔衮个人的角度来看,为了盯着高起潜这三万精锐,自己缺阵,主动将功劳让给岳讬,其实他是很吃亏的。
假如他亲自去了,无论是辈分还是职务高低,多尔衮的身份都比岳讬高,这主帅自然会是多尔衮,功劳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岳讬的手上。
只观大局,不冀战功,对于大明来说,这才是多尔衮的可怕之处。
“记住卢象升必须死,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巨鹿,否则我必拿你和豪格问罪。”
阿巴泰心花怒放的刚走到门口,身后却传来多尔衮冷冷冰冰的声音,尤其是听到后半句后,阿巴泰心中一凛,不觉之中,一股寒气涌上了全身:“大帅放心,我和豪格必会拿着卢象升的人头来见你。”
“如此自是最好。”
阿巴泰身后继续传来多尔衮冷冷冰冰地声音,但他后头,帐内却又不见多尔衮的人影。
阿巴泰只得默默的深呼吸两口气,寻得豪格点齐了人马,一起向卢象升所在的巨鹿杀来。
豪格乃是皇太极长子,皇太极死后,当初若非多尔衮掣肘,他将登上建奴的王位。
……
“监帅,刚刚我军侦骑探知,多尔衮派出两万精骑正向巨鹿而来,卢督师此刻正在巨鹿,恐怕有危险啊!”
辽东参将王弘获知消息后火急火燎的找到了监军高起潜。
高起潜驻兵于鸡泽镇,相对于卢象升的荒郊野岭而言,他这儿的条件就要好得多了。
他现在入塌之处是一所官宦人家的宅院,小镇宅院虽然不大,但布置典雅而精致,高起潜端坐在宅院的堂屋之内,有十个随身太监恭候左右。
屋内三个巨大的火盆烧着上好的无烟木炭,火势正旺,虽然外面滴水成冰,但王弘进屋后,发现屋内竟然温暖如春,没站多久,后背就有热汗开始涔涔流出。
高起潜身穿常服单衣,首先白了一眼眼前这个不速之客,然后阴阳怪气的问道:“此事本监军早已知晓,不知王将军特意前来禀报,所欲为何啊!”
高起潜非常会说话,虽然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轻易地反客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