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娘的确猜到了。
同时,心底对他最后的一丝旧情,也没有了。
也是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最近这半年她身边所发生的一切,竟都是他在背后操控着,处处推波助澜的。
想来他这盘棋,怕是在裴暮辞和沈重山踏进雁州地界那日起,便架起了棋盘了吧!
而他,应该也早就知道她还活着。
所以,他不动声色地将棋盘搬到了她面前,就等着她心甘情愿的跳入其中。
好,好得很!
今日要不是她看不得二狗受欺负,发了火,不再陪他虚与委蛇,这后面的真相,她怕是怎么都猜不到策划一切的人是他。
娆娘越想,真相越多,越觉得少年可怕。
身体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愤怒,忍不住都颤抖了起来。
燕风霁看到,轻轻扶住了她,握住她微颤的手,无声告诉她别怕。
可娆娘哪里是在害怕,她只是失望到愤怒。
她方才觉得少年可怕,也只是因为不敢相信自己曾经那么天真的弟弟,怎么就长成了这么一个不择手段,满腹算计的少年?
而他最深的算计,对准的人竟还是她。
这把旧年里名为亲情的刀子,正中她胸膛。
捅得可真疼啊!
屋门前,程北望望着屋中对他失望到闭目,不愿再多看一眼的女子,沉了沉眸,嘴角却嗤之一笑。
好半晌,他掀眸望过去,意味深长道:“姐姐不必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反正不管做什么,我总归是不会伤害你的。而那些伤害过你的人,等他们发挥完了最后的价值,我也是不会放过的。”
他意有所指,说着,眯起了眼。
视线如毒蛇锁定了目标一样,紧紧地看着娆娘。
旋即话锋一转,带上狠戾道:“但姐姐你也别想着躲开我,这个世界上,就咱们姐弟是一类人,所以就算成了尸体,咱们也该牢牢地绑在一条船上。”
此少年,或许真的有病!
燕风霁听到他那话,侧身挡住他紧盯着娆娘的视线,面沉似水,回以他冷冽的目光。
程北望看了他一眼,不屑冷笑。
但不知是不是多少有些顾忌,他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小院。
他一走,小院清静了。
娆娘心里却装了事,一整晚都没能睡着。
燕风霁不放心,守了她一夜。
而隔壁一墙之隔的刘豆儿,偷听完墙角后,同样提心吊胆地枯坐了一宿。
直到天麻麻亮时,她才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换下一身绫罗绸缎,似作下某种决心一般,朝衙门方向跑去。
半个时辰后,一队官兵将娆娘的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首的不是裴暮辞,也不是沈重山,而是一个留着倒八胡的中年男人。
娆娘认得他,此人是当初那娄县丞的爪牙之一。
姓蔡,单名一个金。
当初娄县丞被抓时,蔡金及时撇开了和他的关系,还举报了一些罪证,之后便一直夹着尾巴做人,因此躲过一劫,倒是老实了一段时间。
只是不知道最近,他在裴暮辞面前得了什么脸,瞧他身上穿的那身行头,竟是顶了沈重山的位置。
娆娘正疑惑,蔡金已经抖着他的官威,大手一挥,让人拿下她。
两名腰间挂着佩刀的官兵听命,立即朝娆娘走去,但还没靠近到她,就被一把银芒软剑拦住了再上前一步的路。
蔡金一看,正想大喝一声‘何人胆敢妨碍官差拿人’,哪知一抬头,就对上了燕风霁那张冷冰冰的脸。
他一惊,自然是认得雁州城里的燕家二公子的,更是知道燕家背后的势力,绝非他一个芝麻小官能动的。
当即吓得心肝一颤。
赶忙让那两名官差退下,自己赔着笑脸抱拳,好生好气道:“燕二公子,官府拿人,还请您挪挪贵脚,让一让。”
燕风霁冷瞥了他一眼,非但没让,还将娆娘整个都护在了身后。
随即抬起胳膊,抚上手中长剑,冷冷开口道:“按大景律令,如非大奸大恶之徒,官府若想拿人,须得有县令及以上县官下达的缉拿令,你可有?”
蔡金一噎,堆笑的老脸瞬间僵住。
因为缉拿令他还真没有。
今日本想早早去衙门表现一番,结果刚到衙门,就听到有人举报百衣巷的顾娆娘,私通云雾寨山匪,那山匪少主都还住她家中。
他一听,想着若是他抓到那云雾寨的少主,那必定是大功一件,就算那姓裴的,也别想抢他功劳。
到时候论功行赏下来,说不准下个县令就是他了。
越想越美。
于是蔡金都没去禀告裴暮辞,就带着人急匆匆地来了。
原想着一来就拿人,若那云雾寨少主跑了,那就抓住顾娆娘严刑拷打,晾她一个小女子,也经受不住酷刑。
到时候,等她认了私通山匪的大罪,他就可以记大功一件,何愁前途无量?
想想都乐哉。
可惜,计划都安排得妥妥的了,谁成想这燕家二公子竟也在。
蔡金心中怒骂,刘豆儿那小娘皮竟没给他把话说清楚,让他都没个准备,一来就遇到个不好得罪的。
看他回头不好好收拾她!
蔡金心里咒骂着燕风霁多管闲事。
面上却是一脸谄媚道:“二公子,事出急缓,今日有人举报顾娆娘私通山匪,本官也是急于捉拿山匪,保护百姓。所以就算没有缉拿令,本官的上司裴大人,应当也是不会计较这许多的。是以,还请二公子让开,此事与二公子无关,莫要防止本官捉拿山匪同伙才好。”
好个冠冕堂皇的保护百姓。
燕风霁冷哼,沉静的眸底浮现一抹讥讽:“你捉拿山匪,自是与我无关。但你污蔑顾娆娘私通山匪,便是与我燕家有关!”
“二公子这话何意?总不能因为你与这顾娆娘关系匪浅,便要善恶不分,袒护于她吧?”
蔡金说完,恶心黏腻的视线扫向娆娘的腰肢,隐隐露出一个猥琐的笑来。
他早就听闻顾娆娘有个什么兄长了。
但在他看来,狗屁的兄长。
她当年来落霞镇,落的是女户,有没有兄长他还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