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暮辞一眼扫过众人。
大步走到公堂上方,冷瞥了斜歪在椅子上的卫祁一眼,让人重新端来一把椅子,端正地坐在了他旁边。
待他坐好,示意妇人继续说。
妇人孙氏继续道:“民妇当时没想那么多,想着牛天宝和牛大壮是亲兄弟,加之咱们这个小地方,共妻那种事也不是没有,人家自家人翻自家墙,民妇哪能多管闲事啊!”
说到共妻时,孙氏被牛大壮回头瞪了一眼。
她缩了缩脖子,声音小了许多,看向牛大壮的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怨念。
裴暮辞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再问那妇人,转而问衙役:“前去牛家查看案发现场的人回来了吗?”
衙役道:“回大人,已经回来了。”
“可有什么发现?”
衙役立即呈上一物,禀道:“昨日雨势太大,案发现场的痕迹皆已被雨水冲刷,我等只在墙下污泥中发现了一根断指,经仵作比对,断指断损的部位,与死者口中残留的皮肉,出自同一根断指。”
衙役说完,另一个衙役又呈上一份证词。
禀道:“大人,这是牛大壮与牛天宝之父牛树根的证词,经他确定,断指确为牛天宝食指,应是被死者反抗之时不慎咬断的。”
此言一出,堂外百姓瞬间哗然。
“我的老天爷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那牛天宝平日看着,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不曾想竟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可不是,怎么说也是自家同父异母的亲哥哥,没想到他竟禽兽到连亲哥哥的媳妇都不放过。”
“造孽啊!”
堂外围观百姓议论纷纷,一时吵闹不已。
卫祁不喜吵闹,拾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卫二有眼力见地大喊一声:“肃静!”
两旁衙役立即堂棍击地,拖着声喊:
——威!武!!
顷刻间,堂下瞬间寂静,鸦雀无声。
堂上,卫祁翻了翻仵作呈来的验尸录册,几眼过后,瞥了旁边裴暮辞一眼,又一惊堂木,直接下令道:“人证物证俱在,可以去捉拿嫌犯牛天宝了。”
裴暮辞侧头,看了他一眼,心中仍存怀疑。
但没有阻止他让人去捉拿牛天宝。
然衙役未动,回道:“禀两位大人,我等今早本想将牛天宝一并带回衙门审问,但找遍落霞镇都不见人影,想来是已经畏罪潜逃了。”
“不可能!我儿天宝绝不会畏罪潜逃,更不会做下那等畜生不如之事!”
一道凄厉声从外传来。
只见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妇人,跌跌撞撞地跑来。
一进公堂,便死命磕头喊冤:“大人,天宝昨晚一直待在家中,还帮我穿针引线,怎么可能去做玷污亲嫂的那等子恶事,求大人明察,还他一个公道啊!”
裴暮辞沉眸:“你是何人?”
“民妇牛阮氏,是牛大壮的继母,牛天宝是民妇的亲儿子。”
“你说牛天宝昨晚一直在家中?”
阮氏急忙点头,娓娓道:“是,民妇在街头支了个油酥饼的摊子,每日傍晚,我儿都会来帮我收摊,与我一道归家。昨日我们傍晚时分,都还在摊子上,邻摊的张阿婆还将卖剩的馄饨给了我儿吃,等我儿吃完,我们回到家中,已经是黑夜,便再没出过家门。”
那这就奇怪了。
孙氏言之凿凿说傍晚时分,亲眼看到牛天宝爬墙进了牛大壮家中。
可如果牛天宝真的在傍晚爬墙去了牛大壮家,那同一时间去给他母亲收摊的人又是谁?
阮氏也不知道孙氏为什么要污蔑她儿子,来的路上听到时,她恨不得撕了她。
但公堂之上,为了儿子,她忍下了。
此时,堂外关注此案的百姓也是一头雾水。
有些甚至荒谬地猜测,牛天宝是不是有分身术?
没有人怀疑孙氏,毕竟她只是人证,就算她作了伪证,可堂上的物证却是做不了假的。
的确是,不管孙氏看没看错,孙天宝的断指却是实实在在出现在案发现场的。
裴暮辞又皱了皱眉头,望着阮氏问道:“你确定牛天宝一直在家中?”
阮氏坚定的点头。
“民妇敢以性命担保,昨晚半夜下起大雨,民妇起身关窗,都还看到天宝在他屋里好好的睡着。”
如此,作案时间就更对不上了。
因为从仵作验尸的记录册上看,黄氏的死亡时间,是在酉时三刻到戌时一刻之间。
而那个时间段,牛天宝在给他娘收摊,完全可以排除嫌疑。
可牛天宝没有去过牛大壮家,那他又为何失踪?断指又为何会出现在牛大壮家的院子里呢?
当然,牛天宝想排除嫌疑,前提是阮氏没有撒谎。
想到此,裴暮辞招来衙役,让他去街上查查昨日傍晚酉时三刻到戌时之间,是否有人见到牛天宝在帮他娘收摊。
衙役刚要去。
公堂口跟着阮氏过来的张阿婆两老口,还有几个她求着一起来作证的摊贩,立马站了出来。
张阿婆道:“大人,我们就是人证,昨日天宝那孩子来得早,给他娘收完了摊子,还帮着我们收了好一会儿,好多人都瞧见的。”
“是啊大人,昨日我们这些小贩收完摊子,天都黑尽了,早就不是傍晚了,牛天宝一直在我们眼皮底下,不能够做的。”
有位大叔也仗义执言道。
不想这话惹怒了旁边的牛大壮,他怒道:“都已经证据确凿了,就算我婆娘不是傍晚被杀的,那也和牛天宝脱不了干系。”
他说着,面目狰狞地指向阮氏,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骚货平日里,背着我爹勾搭了多少野汉子,这几个野男人,是你找来帮你儿子作伪证的吧。”
这话一出,跟来作证的几个小摊贩主都怒了。
好在裴暮辞及时拿过惊堂木,重重一拍,满堂寂静。
阮氏忍着被继子羞辱的愤怒,又磕下一头道:“大人明察,我儿天宝从昨日起,就没有单独去过任何地方,只有今早民妇出摊,半道发现油少了,便让他回家再打些来,结果他一去不回,直到方才才知道他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