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将铁锹当做长枪指立在身前,冷声呵问到。
“什么人?”
那树阴下的黑影慢慢走了出来,双手举起以示无害,不紧不慢的说道。
“别紧张小兄弟,我和你的目的一样。”
少年指示着说道。
“再过来点,双手让我看到,别耍什么花招。”
那人乖乖听话靠近,双手始终放在身前举起没有放下,毕竟少年刚才那一刻的表现明显就是一副练家子的模样。
“小兄弟很谨慎嘛,如何?”
少年开口问道。
“你是什么人?我听你口音别扭得很,既不是方言也不是我云国的口音。”
那人理了理帽子,而后才开口回答道。
“我嘛..我是个侦探,专门为了查马生背后的案子来的。”
少年不解,以前从没听说过侦探这个称呼,不禁疑惑问道。
“蒸蛋?什么蒸蛋?”
那人有些无语,虽说自己说话难免有些口音,但也不至于如此词不达意吧,他咬紧口唇,努力的发出标准的音调。
“侦...探,也就是受人雇佣来调查案件详情的。”
少年没有再纠结,将侦探这个称呼记在心底后就继续冷声问道。
“什么人?”
那人摆了摆手开口。
“没什么人,就是打个比方而已懂吗,不过小兄弟你只要知道我和你是同一个目的就行了,你不是要来查马生的死因吗,还不动手准备要等到天亮吗。”
少年没那么容易对一个陌生人撤下防备,铁锹一扔掉到那人的脚边,指使着说道。
“你来挖,我替你放风观望。”
那人有些无奈的捡起铁锹就开始动手,先将木碑放在一旁后就直接开始铲土了,少年则在一旁盯着他看,这人穿了一件遮身的披风样的东西,少年让他脱了下来避免身上藏着什么致命的暗器。
衙门埋葬的时候图个省力没有挖的过深,所以那人没挖多久就将棺材给挖了出来,等到清出一条能站脚的道后那人就站了下去,少年还没说话,那人就将棺材盖给打开了来。
随后他就也戴上了一副薄如蝉翼且白玉色的手套,他先是翻开了遗体的眼鼻和口腔,而后在胸腹处轻轻按压了几下,下半部分也是检查了一会后就收手了,上来后眼神有些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年见他有模有样的检查完后就问道。
“可有发现?”
那人右手捏了下鼻梁后才说道。
“右手肘关节附近碎裂,胸部塌陷,右侧肋骨断裂七根,左侧肋骨断裂四根,断裂的肋骨穿刺肺部导致大出血,堵塞住气管后从口鼻有所溢出,还伴有脑骨受损致使脑脊液从鼻腔流出,最终窒息无力回天,看来确实是被马车撞死的。”
少年大致是听明白了,不过那人说的有些词语他以前从未听过也不知是从何而来。
“你到底是何人,怎么会懂得这些。”
那人敷衍了一声。
“不重要,一些查案的基本要求而已,小兄弟,现在你该想想的是这案子背后到底有怎样的古怪了,毕竟这死因确实就是意外无疑。”
少年也不再过于紧张,经过他的观察,眼前这人似乎并非练过武功,呼吸之间节奏杂乱,挖土之时的力道也是七零八落,不过必要的谨慎还是要有的,少年让那人站在埋葬地前面盘坐,月光照得到,距离不远也不近恰巧在少年能掌控的范围内。
铁锹压着披风,随后他才亲自下去查看,手套不曾离手一直戴着,透过月光仔细看着马生的脸色他觉得有些感慨,不久前才劝阻宽慰过他,想不到没多久就天人两隔了。
少年虽然没有跟着青衣门的李老仔细学过药理知识,可其中不少基础原理也是听过许多次了,耳濡目染下也算是懂得一些望闻问切的济世手段。
当然如今的遗体已经死了三四日了,诊脉已是无效,不过少年还是发现了一些异常之处。
少年和那人一样从上至下的检查了一遍,大致上与那人所说并无出入,可是当他翻到脚踝的时候发现了一些极细的勒痕,血已经结痂,而后他更是脱下了马生的部分靴子,在其中发现了一封皱巴巴的纸信,立马就隐秘的收入了袖口,装作若无其事的又将靴子给马生穿了回去。
确认没有其他异样后他就准备离开小坑,用手闭上了遗体的双眼,重新盖好棺材盖后又指使着那人将墓坑重新填上,毕竟有这么个来路可疑的免费劳动力,不白白使唤一下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将墓坑还原后少年没有打算就这么简单放走这个可疑之人,继续追问道。
“我瞧你完全不会武艺,怎么敢一个人涉险来探查这个有可能丧命的案子,聊聊吧,你到底是怎么来到云国的。”
那人用衣袖擦了擦汗后才笑着说道。
“别这么僵硬嘛,你刚才找到了什么,分享分享吧,我可是将我探查到的一切都告诉你了,你们这不是最讲究说什么但诚相待的嘛。”
少年冷着脸,不容置疑的强硬说道。
“回答我的问题。”
那人见犟不过也就只好妥协了一些,一屁股直接坐在地上,不过下头垫着自己的披风不至于弄脏。
“坐船来的,你们这不是说什么包容万物嘛,那些远渡重洋来寻求财富的商人也不少,何必这么强硬呢,更何况我们现在也算是半个同伙了都,你到底找到了什么呀。”
少年没有理会,而是继续冷着脸问道。
“你为何会查到马生的身上?”
那人见少年是个硬骨头,手上又没有可以和他谈判的筹码,思索再三后只好开口说到。
“我可以告诉你我所查到的东西,不过你也得将你的发现告诉我,我们公平交换,如何?”
少年没有直接答应,不过他也清楚没有人会毫无所求的将自己所查到的告诉给其他人,眼神锐利的盯了他许久后才慢慢开口。
“可以,你先说说看。”
那人开口徐徐说道。
“我本是东洋之人,本着游历天下的心情坐上了你们云国回程的商船,就在那一次航海的旅程中我认识了马生这人。”
“本来我是觉得多认识个朋友没什么坏处,也就没有在意太多,直到商船靠岸进入港口的时候我因为机缘巧合察觉到了异样,那天进到港口后商船上的货物和钱财都已经运下了船,按理来说这艘船就应该要回到船坞检修好后再重新放到港口准备下一趟的旅程。”
“可那天夜里我瞧见这艘船又出了港口一趟,并没有往船坞的方向驶去,具体去向无从查证,等到商船回来的时候,我偷偷靠近看了一会,确认了船只吃水线比之前的位置矮了一大截,这就表明这艘船上肯定有什么东西在这一次的出行过程中消失不见了。”
“我本来准备找马生问问看他知不知道情况,可下了船后他就回到了船坞里没有出现过了,我又因不是本地人的身份不好直接接触船坞,所以只能一直远远的盯着船坞内的动向。”
“久守之下总算让我发现了一些机会,马生这人除了泽海坞和他住的大院里外,还时常去城北的一家名为桃香苑的水茶屋寻欢作乐,摸清楚地方后我也就乔装打扮装作寻欢的进去了,先前几次都错过了机会没有问出口,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我问出了口,起先他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告诉了我一些详情。”
“原来这商船一直都在干着走私的行当,至于具体的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对了,其实那天我也看见了小兄弟你和他单独聊了会,本来想将你也纳入调查行列的,不过现在看来是没有必要了。”
少年听完后有些意外,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居然这么执着,一点异常就死追不放,走私的事本来他以为只有他爹和青衣门中人知道,没想到居然有人也一样查到了一些头绪。
“你为什么要查下去?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那人忽然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说道。
“我可是个侦探唉,碰着这些违法乱纪的事怎么可能坐视不理不去查个清楚呢,更何况此事涉及范围如此之广,都远渡重洋了,怕是隐藏着一件极大的机密,这要是放任下去还不知道得有多少平民百姓遭殃。”
少年虽然不会这么容易就相信别人的说辞,不过这番话下来也是高看了那人几分,语气也不再那么冰冷强硬了。
“你还查到了些什么?”
那人摊了摊手很是无奈的模样。
“没了,我查到的都告诉你了,马生这个人十有八九是被什么人给控制住了,不然哪有人的行为逻辑会如此单调,你还没说你刚发现了些什么呢。”
少年有些犹豫,不过思考再三还是决定赌一赌眼前这人到底值不值得相信,于是他缓缓开口说到。
“我仔细看了马生的模样,发现唇周发青,眼白发黑,面色呈惊惧的死不瞑目状。”
那人有些不解的说道。
“这不很正常吗,他被马车撞死,自然是惊恐模样,窒息而死尸斑是青色也不足为奇。”
少年解释道。
“不对,若是死于马车所撞,血不及全身,都积淤在胸腹处,难以呈现出明显的尸斑在其他地方,南史曾有所记载,魏准就是死于胆碎,全身发青,惊卒而死,我估计马生当时很有可能经受过了难以想象的惊吓,致使胆囊破碎,剧烈疼痛的情况下面色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