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裴则玉好生打扮了一番,才去了主院,接着温元姝一起出门了。
他本就气质温润,今日身穿一袭水蓝色的锦袍,加之一身久处高位养出的尊荣气度,十分惹眼。
温元姝只穿了一袭素色衣裙,面上不施脂粉,身上更没带什么首饰,却自有一股天然去雕饰的清丽。
二人乘着马车,一路往熠宝楼而去了。
熠宝楼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首饰铺子,楼里的几位大师傅来自天南海北,作品风格各异,手艺却是如出一辙的精湛,故而虽然价格昂贵,但是年轻的夫人姑娘们都喜欢来这家铺子。
二人在铺子门前下车,立时便有小二迎了上来,迎着二人直接往顶楼的雅间而去。
熠宝楼雅间的布置很有巧思,雅间和雅间之间并非是以墙隔开,而是用造型奇异的柜子,在视觉上是另一番享受。
小二笑着端了个托盘上来:“侯爷,侯夫人,这些都是前几日到的新样子,楼里的大师傅刚做出来的,您二位慢慢看!”
托盘里头放满了精致的盒子,小二将盒子一一打开,露出里头华贵精致的首饰,便识趣地退到了一旁。
裴则玉的目光在托盘里粗略一扫,见温元姝对这些东西也不是很感兴趣,便转头看着小二道:“我记得你们前些天不是说做了一整身的首饰吗?怎么不呈上来?”
据说那套饰品很是华丽,除了成套的头面,还有耳坠璎珞,甚至还有臂钏腕钏,而且还是熠宝楼的几位大师傅合作而制,消息刚一放出来,京城贵女们就抢破了头。
小二脸上显出为难:“侯爷,不是小的不呈上来,实在是早就已经抢完了,现在真的没有了。”
“嗯……没有了啊。”裴则玉并不意外。
温元姝随手挑出一支朱钗:“不过就是首饰罢了,没了就没了,我看这个就不错。”
裴则玉点点头,叫小二把朱钗包起来。
见这侯爷和侯夫人亲自过来一趟,竟然只挑了个朱钗,小二差点绷不住脸上的笑。
小二下去后,裴则玉不由叹了口气,看着很是后悔:“唉,都怪我思虑不周,前几天下着雨,竟然没想起来叫下人跑一趟,给你把这首饰定下来!”
温元姝仍笑着:“侯爷有这份心就好了。”
裴则玉哪里是没想到,不过就是不想花这份钱罢了。
不过,她也从未指望过裴则玉,早就叫春花着人过来定了。
想着百潼或许也喜欢,还给百潼也定了一套,想必这两天就能拿到了。
见她果真丝毫不计较,裴则玉更觉心中熨帖:“还是你懂事!”
从熠宝楼出来,看时辰不早了,二人便去了和丰楼吃饭。
席间,裴则玉很是殷勤,一会儿给她夹菜,一会儿又给她盛汤,温元姝也礼尚往来,如此你来我往的,这一顿饭吃完,裴则玉只觉二人之间的关系终于不再像先前那般生疏了。
出了酒楼,二人没急着上车回家,而是沿着街市慢悠悠地散起步来。
“元姝,晚上我去陪你如何?”
“侯爷昨夜歇在百潼姨娘那,今日该去陪陪婉姨娘,总要一碗水端平才是。”温元姝缓声道。
“这样对你岂不是太不公平。”见她如此懂事,裴则玉眼中不由显出几分真切的心疼。
“我不觉得不公平,”温元姝笑着,“只要侯府安宁,我就心满意足了。”
“侯爷若真的心疼我,就替我安抚好府里其他几位姐妹吧。”
她这一番话说得体面大度,裴则玉心中感动,不由朝她伸出了手。
温元姝垂眸,目光落在那只手上,片刻后,她自然地搭上了那只手,与他一起往前走去。
二人只顾往前走,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立着一道身穿玄衣,面带凶兽面具的男子。
陆乘渊看着前头携手而行的二人,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瞳中悄然酝酿起了一场风暴。
他早就知道,她已经嫁做人妻,她与自己的夫君如此亲密,也实属正常。
可不知为何,亲眼看到时,他总觉得心里又酸又涨,很不是滋味儿。
他的目光落在那道身穿素色衣裙的身影上,久久不能移开。
那厢,二人又往前走了一段,温元姝说自己累了,裴则玉便陪着她一起上了车。
春花一早就叫人给百潼传了消息,叫百潼直接等在门口,裴则玉一回来就把人支走了,温元姝这才落了个清静。
“春花,我现在才知道,百潼有多不容易。”温元姝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春花忍不住失笑:“看来,奴婢又要给百潼姨娘多备些银子了!”
——
这一晚,裴则玉被百潼缠得无法脱身,温元姝便如往常一般,问了问裴熙的功课,便回了卧房准备歇下。
“这孩子学得也太快了,前段时间还说文解字呢,现在怎么都已经开始学论语了?”
虽然说现在裴熙的年纪正是开始学四书五经的时候,可重点是寻常孩子六岁启蒙,八岁才会学这些,可裴熙才入学多久?
“小公子可用功了呢,奴婢听伺候小公子的书童说,小公子现在回去以后,还要看书到深夜才肯歇下呢!”
“深夜?”温元姝不由皱起了眉头。
裴熙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熬夜呢。
温元姝忙叫春花送一碗热粥去偏院,再三嘱咐他要早点休息。
——
夜已至深,演武场上剑光渐歇,酒坛砸在地上四分五裂,一道高大的身影也直接砸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酒坛的碎片几乎快要在演武场的角落里堆成一座小山,陆乘渊脸上也尽是醉意蒸腾的红晕。
“公子啊,您是真不知道疼啊,”一书生打扮的人坐在一旁,无奈地看着他,“您说说您,被退婚的时候醉一回,人家成亲的时候醉一回,今儿个在街上见人家与自己夫君感情好又醉一回,几年都过去了,您怎么一点儿出息也没长啊?”
陆乘渊嗤笑一声:“我没出息你有出息?”
绣衣使者威震州郡,在这京城里不说叫人闻风丧胆,但那些个心里有鬼的官员见了他哪个不腿软?
“就嘴硬吧!您要真有出息,也不会大晚上自己一个人喝闷酒了,”书生道,“公子,您要是实在放不下温姑娘,就把人抢回来呗!反正她这两年在侯府过得不好,您又不是不知道!”
闻言,陆乘渊心中一动。
可转而,他又想起那二人今日在街上恩爱的身影。
陆乘渊眉头一皱:“过得不好?我看她过得好着呢!保不**年就能给侯府添丁了!”
书生皮笑肉不笑地道:“那我先恭喜公子,明年就能多个侄子了,您准备给人家包多少银子的红包,我先叫人准备着?”
片刻后,书生双手举着一个足有半人高的酒坛,面无表情地绕着演武场跑起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