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思各异,不过还是维持住了表面上的热闹。
酒过三巡,宴席散去,温衡父子和陆乘渊一路回了将军府。
路上,温衡时不时地就要往陆乘渊身上瞟一眼。
这小子,现在真是半点都不藏着掖着了?
不过温衡到底也只是看了几眼,没说什么。
温老夫人已经跟他说了温元姝的心思,既然自家闺女也喜欢,那他这个当爹的对此睁只眼闭只眼就是了。
不对,眼下这情形,他应该是把两只眼都闭上才对。
众人回了将军府,见陆乘渊回的是前院的院子,温衡对他才算是满意了些。
算这小子还有点分寸。
今日宴席之上,温家父子三个都喝了不少酒,虽然没醉,但也疲乏,回去之后倒头就睡。
陆乘渊一直站在皇帝身边,滴酒未沾,这会儿清醒得很,等到夜深人静时,陆乘渊便趁着夜色去了后院。
温元姝的院子里漆黑一片,显然是已经睡下了。
陆乘渊刚踏进院子,眼前突然黑影一闪,一个暗卫现身,对着他拱了拱手道:“主子吩咐,灶上温了饭食,叫公子自去取用,不要惊动旁人。”
说完,那暗卫便重新回了暗处。
陆乘渊心中一暖,连脚下的步子都变得轻快了不少,去厨房找到了温元姝一早给他备下的饭。
饭食虽然热,却有东西比饭食更温暖。
陆乘渊吃饱了才进屋。
深更半夜的,温元姝睡得正沉,他脱去外衣,小心翼翼地将人拢进怀里。
他动作虽轻,却仍是惊动了温元姝:“……回来了?”
她说话的声音不甚清晰,却透出了些莫名的旖旎。
陆乘渊“嗯”了一声,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睡吧。”
——
呼衍灼好不容易进京,鸿胪寺自然是要带着他在京城里好好转转,一览京城风光的。
这些都是早就安排好的,一路上都没出岔子,很是顺利。
呼衍灼对于这与戈壁草原风光大不相同的景色也是连连感叹,见什么都得问一句,摆足了好奇的架势。
鸿胪寺众人并未有半点不耐烦,不过私底下也难免议论,这堂堂蛮族首领,怎么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
鸿胪寺带着呼衍灼游京城,皇帝也没闲着,召了几个重臣入宫,商谈蛮族归为属国之事。
“蛮族战力强劲,如今他们有心归顺,实在是大好事,陛下还犹豫什么?”
“陛下不马上同意才是对的,那谁知道蛮族是不是表面归顺,背地里其实另有阴谋?依臣看,咱们就不应该答应!那蛮族现在不足为虑,叫骠骑将军带兵把他们剿了就是,到那时,蛮族那片地照样是咱们的!”
这人话音落下,皇帝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实在不愿再起战事。
温衡拱了拱手,道:“陛下,再起战事对咱们两边都没好处,依臣看,这次的机会不容错过,若陛下有别的考量,再等些日子也是使得的。”
秦阁老也点点头:“是啊陛下,骠骑将军此话说的不错,机会虽然难得,但也不能答应得太痛快,省得叫蛮族以为咱们大昭怕了他们,再滋生出不该有的狼子野心可就不好了。”
秦阁老这话说完,余下没说话的众人纷纷附和。
皇帝也陷入沉思。
秦阁老说的,就是他担心的。
静了半晌,皇帝微微颔首,下了决断:“也好,就叫他再在京城里留些时候。”
——
转眼半个月过去,鸿胪寺带着呼衍灼把京城风光领略了个遍,皇帝那边却依然没有动静,呼衍灼又说自己从未见过如此雄伟的景象,想在京城里多留一阵子。
皇帝自然答应了。
于是呼延灼便可以在京城里自由活动。
当然,这所谓的自由只存在于表面。
暗地里盯着他的目光可不在少数。
就在众人好奇呼衍灼会去哪的时候,他去了一个众人都没想到的地方。
骠骑将军府。
真要说起来,这两家可是有血海深仇的。
可呼衍灼身边连个随从都没带,就这么大喇喇地过去了。
他在正厅落座,温景亲自出来招待。
“听闻温大公子当年也是猛将,”呼衍灼打量了温景一番,“倒是没想过,温大公子生得……”
他几番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来。
温景的长相过于温和,跟传闻中手持长槊,在敌阵中来去自如的形象相去甚远。
对此,温景也只是笑了笑,并未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而是道:“单于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呼衍灼摇了摇头,面上扬起一抹笑意:“温大公子不要多想,我只是想来看看骠骑将军府最后的余晖。”
“哦?”
“我部族俯首称臣以后,骠骑将军府就彻底没用了,早年骠骑将军功高震主,大昭皇帝陛下……只怕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吧?”
以前的他们,是大昭的心腹之患,可如今他们归顺了,那这骠骑将军府自然也就没用了。
没用之人,却有可媲美皇帝的荣光,下场可想而知。
两家有仇,此处又没有外人,呼衍灼便卸下了外在的伪装。
温景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中的那一抹恶意,面上笑意未变:“单于有如此想法,难怪今时今日只能俯首称臣。”
呼衍灼的面色也未变:“温大公子真不像是个武将。”
“单于也不像个单于。”
温景这话意味深长,显然另有深意,而这一层深意,并不难琢磨。
呼衍灼一听,差点没维持住脸上的表情。
一盏茶没喝完,呼衍灼就气得起身走了。
温景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礼数周全地送人出了将军府。
转过身的一瞬,温景的面色就沉了下去。
哪怕刚刚他应付过去了,可呼衍灼说的那句话,却也是他现在所担心的。
这件事……不好办啊。
——
夜幕很快降临,温景心里有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干脆就起身拎了坛酒,坐在院中喝着。
夜深人静,酒意上头。
察觉到一阵异样的轻风拂过,温景的眼神便瞬间恢复了清明,甚至携着淡淡的杀气:“什么人!”
落在他院中的是个黑袍人。
那人从头到脚都罩在袍子里头,恨不得连根头发丝都不露出来:“温大公子。”
这人说话的声音也粗砺得很,显然是刻意伪装的假声。
“藏头露尾之辈,速速离去!”
那人笑了两声,道:“月色正好,温大公子却好像有烦心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