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丹霞门离开后,他们本来的行程是顺意天府长千楼,可是半路因为缺钱而往京都开店绕了一下路,现在再想去长千楼,就不太顺路了。
秦招月把拜帖摆出来放了一排,让琳琅和乙葵两人辨认,看看去哪个路程短些。
这些递拜帖的都是些小门派,琳琅不太认识,乙葵知道的也不多,但他认识其中一个叫“青云派”的。
这一派算是老门派了,只不过实力不强,在大部分赛事中都拿不到好名次,好在祖上曾经富过,所以勉强也还能活着。
不过他家也就只比去长千楼近一点。
秦招月也不挑了,带上任劳任怨的车夫就出发了。
他们往较暖和的南方行驶去,北方则在时间流逝下一日更冷过一日,霜结于荒草枯枝,雾笼罩山顶平原。
终于有一日,开始落雪了。
魏魁山一推开门,就见空中飘着鹅毛,而地上洁白一片,他院子里的树、屋顶上的瓦,都积了一层厚度。
朝他迎面吹来的风却不凛冽,而是轻且缓的,只让人感到一丝舒服的凉意。
“好天气啊。”
他抹了一把走廊扶手上的雪,对着阳光感慨道,他精气神焕发,难得显出了几分闭关前的风采。
“连珏,来。”他从架子上取出一把剑抛给纵云,“让我看看你近些年长进了多少。”
纵云接过剑,便觉身侧有一道冷锋袭来,他闪身一避,便被第二道冷锋追赶,步步紧逼,刀刀封喉。
掌门虽有留手,与他对招却仍是杀人术。
初时他接的还算流畅,步伐身法蹁跹飘逸,引得仆从弟子们在墙后悄悄偷看。
“倒似跳舞。”魏魁山点评了一句。
而后他攻势加快,纵云一招一式便接得捉襟见肘了,流露出一丝吃力,他几次想要变换角度以攻为守,都没有成功。
魏魁山没有再给他调整节奏的机会,往前迈一步直接挑飞了他的剑,结束了这一次对招。
“还算有些样子。”
虽然纵云喘着气满额头的汗,后半段的表现堪称狼狈,但魏魁山对他的水平还算满意。
毕竟早年间门派对他的培养一直偏重于舞蹈,他能有这般水准已算不错了,剑招灵动,反应敏捷,只是力量和经验差了些。
魏魁山摸清了他的功底,纵云也对他生出了不少敬畏忌惮。
他不是从未和掌门对招过,幼时掌门也曾教导过他,只不过那时他年纪太小,掌门对他只当是逗孩子一样,他体会不深。
今日过招,他才明白何为出神入化。
纵云自觉在武学上不能算出类拔萃,但能算上游水平。
可方才他招架得极为费力,而掌门行止游刃有余,武学境界高他不知多少,难怪即使他半退隐多年,江湖至今还留存其威名。
魏魁山打得不够过瘾,在院内随心耍了几招,一剑刺出去,臂膀带出的风将飘落的白雪向两侧刮开,竟留出一片清净。
墙后偷窥的弟子们不禁惊叹出声,一群人窃窃私语起来。
魏魁山却无心关注身后憧憬佩服的眼神,他收回了剑,盯着剑身看了几秒,忽然叹了口气,道:“还是老了,不如从前了。”
纵云不明白,就刚才那一招,整个天山派能使出这样威力的人恐怕没有第二个。
“掌门何出此言?”
见纵云不解,魏魁山便将剑举起,指着剑身解释道:“对战时剑应当要比手快,为防敌人闪避,它要静而稳,要内敛,要在出招时不动声色。”
“所以它本应当粘上雪花。”
魏魁山的剑上寒光冷冽,锐气惊人,却无一丝水痕或结霜。
“可你看现在,它太干净,它比手臂携去的风慢了。”
“这样的剑招纰漏百出。”
说着,他的目光重新变得消沉颓唐,望向远处被白雪遮盖的山峰,精神气儿从他身上消失了,他又变回了那副迷惘衰败的模样。
南方虽然没下雪,却也到了走在风中会哆嗦的时候。
因为太湿冷了,秦招月轻易不会把车帘子掀开,这一路没有风景可看就更显得无聊沉闷了。
琳琅自从上次翻车后发奋图强,终于也学会了驾车,现在可以三个人轮替了。
乙葵不像琳琅可以对秦招月百无聊赖的碎碎念应对自如,他被骚扰了一阵后,忽然福至心灵,主动开口转移了话题,“楼主知道我们现在到哪里了吗?”
秦招月不知道,她不负责规划路线,只负责选择目的地。
见她摇头,乙葵暗暗松了口气,为她介绍道:“现在已是文州地境了,此处山水一绝,若是春夏季,楼主可前往明湖观山赏景,据说天气好时明湖会泛起七彩光晕。”
随着乙葵的介绍,马车突然就变成了旅游大巴,秦招月就很想掏出小零食,甚至想跟导游互动,在导游的带领下高歌一曲。
因为乙葵讲得太好了,秦招月忍不住掀开帘子看看外面风景。
这一掀开不要紧,冷风直接就把她吹清醒了。
本来还因为乙葵讲话而让她被动停止输出变得有些昏昏欲睡,现在就是一个大写的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她把脑袋探出去吹风看景,一路饱含情感的感慨道:“哇,山欸,哇,树欸~”
“乙葵来看,真的跟你说的一样,山长得好特别哦。”
“树还这么绿的呢,不愧是候鸟也爱的南方。”
“有湖欸,好清澈呀,夏天可以游泳的呢。”
“哇,鸟诶,它在走路,它不飞的欸……”
乙葵试图劝说她放下帘子:“楼主,天寒,不要吹风。”
秦招月拽住他一块看鸟,“你看你看,鸟走路是不是很搞笑,太可爱了,要不你抓来我养一下。”
对于她明显开玩笑的话语,乙葵置之不理,一心只想把半个身子探出去的楼主劝回马车里。
“楼主,太危险了,不要伸手出去摘叶子。”
“我没有摘。”
“也不要伸手去够鸟窝。”
乙葵对于玩心大起的秦招月头疼不已,要不是男女有别,他已经上去抱腰把人拉回来了。
就在俩人闹腾的时候,一队从他们马车旁路过的年轻人突然折返回来,跟在了他们马车旁,问道:“尊驾可是观花楼之人?”
琳琅微微将马匹拽住,浅笑反问道:“阁下有什么事吗?”
领头的年轻人抱拳道:“我等都是照锋阁弟子,路过时听到车内人交谈,又见您气度不凡,故而斗胆猜测了下,不是存心冒犯,还望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