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朝兮暂时和吴邪一起,住在吴三省家……的地下室里。
吴邪把在尼泊尔和西藏的见闻,全都同他说了一遍,事无巨细,毫无保留。
这些事,朝兮基本略知一二,不知道的那些也不妨碍局势演变。
吴邪始终不愿意离开地下室,他立誓一定要找到破局的办法,彻底摧毁汪家——为张起灵,为九门,也为吴家三代人的努力和付出,为至今下落不明的吴三省。
朝兮表示:“那我们就算同路人了。”
从当年张家覆灭,他和汪锐分别,他就已然有了心理准备,迟早是要跟汪家有一场生死之战的。
何况汪家已经找上门来。
但汪家不是省油的灯,这些年的暗中发展、筹谋,汪家的势力不容小觑,要斗,就要一击即溃,不能给它苟延残喘、卷土重来的机会。
谈何容易。
吴邪已经着魔了,除了洗澡上厕所,他成天都把自己关起来,反复推演、反复计划、反复思考,迫切地希望能够找到一个相对完美的计策。
在这个过程中,吴邪的成长很惊人。或者说,吴邪原本就拥有缜密的逻辑思维能力,只是太过纯良,尤其在朝兮面前总是一副软弱拘谨的模样,以至于朝兮对他的理解出现了偏差。
如今,吴邪更加精明,精明得甚至有些癫狂。
朝兮连着几日都用电脑和张长风联系,想把过去几年公司的业务都熟悉一下,百忙之中,他要充当吴邪的听众,帮他查缺补漏,提出建议,并在他精神崩溃的前一秒,适时地给予安慰。
很憋气,很无奈,很搞笑,但朝兮不会在这种时候跟吴邪掰扯置气。
因为他明白,就吴邪现在的精神状态,只怕不比他在格尔木疗养院时好到哪里去。
等公司的事情处理完,朝兮转头看看吴邪,感觉他疯得很严重了。
朝兮不禁自觉惭愧,似乎是对吴邪关怀不够了,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对吴邪多有宽容。
短期尚可,时间一长,有些事好像就变味儿了。
地下室里只有一张一米三的单人床,他们两个必须抵足而眠,才不会被对方挤下床。
因为近在咫尺,少不了肌肤相亲、肢体接触。而吴邪神经衰弱、睡眠质量低,朝兮警觉性又8太高,所以彼此的任何一点举动都很难避开对方。
这就导致有一天吴邪宿醉,半夜不知怎么做起了春梦,迷迷糊糊地“手冲咖啡不加咖啡”,被朝兮立刻觉察,大是尴尬。
更尴尬的是,吴邪还在梦中呓语,他仔细一听,才发觉吴邪在叫着“谢老板”,叫得分外亲热、柔情蜜意。
被当作这种对象,朝兮的心情实在难以言喻。
幸好吴邪喝多了酒也断片儿,第二天起来除了头疼,把前夜发生的事忘了个干干净净。
朝兮也就松了口气。
他们相安无事地在地下室共处了四个月。
吴邪用这四个月的时间,制定了一个决绝狠毒的计划,按照朝兮所教授的,用从墨脱带回来的黑毛蛇储存信息,而朝兮提供了这个计划的具体实施地点——古潼京。
因为那里有着和墨脱一模一样的蛇矿,张启山曾在此开展的巨大工程,也可以作为吸引汪家人的诱饵。
吴邪的计划理所当然地需要帮手。
朝兮决定隐居幕后,不到万不得已不露面,躲开汪家的耳目。
吴邪带着计划去找了解雨臣,朝兮则易容成吴邪去找黑瞎子。
据吴邪说,汪家派出了很多人伪装成他,那装成吴邪刚好可以迷惑汪家。
解雨臣告诉朝兮,自从他失踪以后,黑瞎子着实发疯了一阵,后来就拼命接活儿,国内国外地折腾,唯恐空闲下来想起朝兮。
要不是最近黑瞎子刚好帮解家出了一趟差,还真不好找他,指不定在哪个墓里泡着呢。
朝兮感慨万千。
黑瞎子的暂时庇护所在云南大理,就是当初他养伤的那个客栈。
朝兮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躺在露台上晒太阳,好像整个人都瘦了,也黑了,不修边幅,邋遢潦倒得不成样子。
灿烂的金色阳光照射在他微微塌陷的脸颊上,分明是映出了一抹寂寥。
朝兮隔着十米开外观察着他,有几分近乡情怯的惭愧,过了许久,才扬了扬声音,唤道:“齐小黑。”
这个名字,朝兮已经很久没叫过了。
靠在躺椅上晒太阳的黑瞎子一个激灵,浑身都震悚了一下,反射般跳了起来,转过头来,看着他明媚含笑的眼眸。
“呦,你倒真是惬意啊。”朝兮接着说,“没跟漂亮姑娘去跳舞么?”
黑瞎子没有回话,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一动不动。
于是他又道:“怎么,不记得我了?那我回北京找小九去了……”
他作势转身。
下一秒,黑瞎子终于有了反应,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从背后用力地搂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颈子里深深地吸气。
很快就有眼泪流进了他的衣领里,随后,他感到黑瞎子在他颈间咬了一口,不疼,但似乎蕴含着无限的怨念、悲愤和失而复得的喜悦。
“朝爷……”黑瞎子哽咽道,“我找了你好久……我还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怎么会?”朝兮淡淡一笑,安抚性地握住那双环在自己腰上的手。
黑瞎子仍然不肯放手,“朝爷,我想你了……每个地方都在想,你想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