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南市沈家的门庭愈加热闹了起来,沈老在位时,对待身边的人严而有爱。当初悉心培养的门生故旧,如今大多身居高位,这些人感念沈老微时的关照,每年腊月里都会登门拜访、赠送年礼。实在来不了的,也会着人把礼物放在大院的警卫室,再由警卫转交给沈家人。
这天下午,沈老午睡醒来后便在庭院的摇椅上晒太阳,一旁的老伴儿搂着大花猫正轻轻撸着,一人一猫好不惬意。
沈家保姆捧着一堆礼盒,轻手轻脚地走到廊下停了下来,冲老太太努嘴,“阿姨,这几个盒子上都写着沈老敬启,您看我是直接放到厅里还是~”
老太太冲她招招手,“都拿过来,就放这儿吧。”说着就将大猫丢开,腾出了双手。
保姆应声将礼盒码放在摇椅前的矮几上,又进屋替老太太取了老花镜来,随后静静立在一旁。
老太太戴上眼镜,将礼盒取来细细看着,贵重的东西归在一处,然后在拜帖或信封上记录下物品信息。普通些的归在另一处,大致看了下内容后,便和保姆交代哪些东西留下自用、哪些用来送人。
絮絮叨叨了半天,矮几上还剩下最后一个洒金红底的锦盒,一堆礼盒中,这个盒子最漂亮也最大。
和锦盒相连的红绸带子上,系着一个做工考究地信封,上书“沈老敬启”四个毛笔字,字体虬劲有力,却没有留下任何落款。
老太太拿不准这礼盒的来头,便起身把半眯的沈老摇醒,“你瞧瞧,这是谁送来的?”
沈老毕竟年纪大了,骤然被老伴儿弄醒了,他还有些懵,想了半天才嘟囔了句,“左不过就那几个,没落款,拆下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便让保姆把锦盒抱了过来。
保姆将信封从系着的绸子上取下来递给了他,趁他看信的空档,便继续解起了绳结。不一会儿绳结就被解开了,保姆一手托着锦盒、一手打开盖子,正要露出里头内容的时候,只听得沈老一声爆喝,“关上!我叫你关上!谁让你打开的,擅做主张!”
保姆大姐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当下就有些委屈,正欲抬头分辨时,却看到沈老脸色铁青、紧紧抿着的双唇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灰败,就像是~就像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刚刚涌上心头的一点点委屈也消得一干二净。
她赶忙把锦盒放下,上前扶住沈老,一手抚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伯伯,伯伯你怎么了?”
保姆一着急声音就有些尖利,一旁还在研究礼盒的老太太听见她这动静,也忙扭头看过来~
“呀!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老太太的心脏本就不好,一着急就有些喘不上气,保姆见状又急匆匆去扶老太太坐下。
两下都要照顾,她便有些力不从心,奈何家中此时又没有其他人,她心中又急又怕,人命关天的事儿,她一个人可担不了责任。
是了,这里是政府大院,家里没人,外面还没人么?心下一横,便拔腿往外走去。
只走了两三步,就听见身后沈老把摇椅扶手拍得邦邦响,“回,回来~不许,不许叫~咳,咳咳咳......”极怒之下,沈老的脸由青变红,又由红转黑,卡在嗓子里的痰让他的声音都变了调儿。
保姆被骇得四肢发软、力气全无,横竖自己现在的样子也出不去了,她便扶着墙,又走到沈老背后,帮他拍痰顺气。
一通忙乱后,沈老的情绪渐渐平缓下来,老太太见状,心头也松快了几分,她有气无力地冲保姆挥了挥手,“你去忙吧,没事不要过来,我和你伯伯说说话。”
“可是~”保姆有些犹豫,老爷子的脸色可还没缓过来呢~
老太太无心和她解释太多,她用一只胳膊撑着额头,只半闭着眼睛说,“无碍,无碍。”
保姆见状便也不再多话,捧起另一摞礼盒,轻轻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