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跃一回家,还没来得及吃饭,就被父亲带进了书房。
沈老亲自关上了门,转头便问道,“你和小蒋最近怎么样?”
沈跃挑挑眉,“就那样,凑合着过呗~他不回来我就在家,他回来我就出去住,尽量不打照面。”
“荒唐!你这脾气要改一改!”沈老怒斥,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女儿秀眉一挑,“哼,他外头那个小妖精又回来了,俩人天天粘糊在一起,我见了嫌脏!”
沈老长叹了口气,又指了指桌上的文件袋和信纸,“罢了,你坐下来,自己慢慢看吧~”
说罢径直走到窗边,点了一根烟,慢慢抽着。
整个书房里只有桌上那盏台灯是亮的,沈老便坐在黑暗里,对着窗口的冷风吞云吐雾。
窗外,邻居家的灯光星星点点的,仿佛在黑夜里悄悄窥着他的眼睛。
他的思绪渐渐飘远,被下放改造的情形便渐渐浮现在了眼前。
那时候他因为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己领导那边,被下放改造了三年。
住牛棚、扫牛粪,吃没得吃、穿没得穿,非人的待遇让他变得颓废又茫然。
第三年,村里来了新知青,其实每年都会有新知青来报到,但这跟他没什么关系,这些城里来的孩子,从来不会光顾臭烘烘的牛棚,更别提常年跟牛粪打交道的他了。
只有那个孩子,他每天上完工,都会捧着本书躲到僻静处学习。
巧的很,他看书的地方离牛棚可近。
都说六月的天小孩儿的脸,那天傍晚,滂沱大雨毫无征兆地就那么当头浇了下来。
眼瞅着四下里除了牛棚就是荒地,那孩子只好抱着书,急急忙忙地闯进了他的牛棚。
那孩子长得文质彬彬,慌里慌张跑进来后,一见里头有人,他立刻又退出去赔礼道歉。
得知自己是“黑五类”,他非但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奚落自己,而且还恭恭敬敬地给自己鞠了一躬,认真又诚恳地说道,“那您的学识一定非常丰富,我没有其他的爱好,就是喜欢看书。可惜我笨的很,很多知识我都是一知半解,您愿意当我的老师吗?”
当时那孩子眼里的光,就像这黑夜里的星星一样,自己心中很是欢喜。
交谈后,他知道了这孩子的身世,他是个高中生,而自己当年十来岁就参了军,自然没有给他当老师的资格。
不过经此一回,二人也渐渐熟络了起来。
不久后,他被平反复职,便离开了那个村子,直到有一天,那孩子竟然自己拎着东西找上了门。
“听说您回城了,我真为您感到高兴,只是您走后,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了~正巧村长让我来城里买农具,我来看看您~”
那孩子的眼神里藏着勃勃野心,他一眼就看穿了,但是他不介意,有野心好,年轻人的野心就像春天蓬勃的生命力,有野心的孩子才能有无限的未来。
一来二去,他便成了家中的常客,不过彼时的自己只是将他当成一个忘年交、一个讨人喜欢的小辈,从没有动过其他念头。
直到女儿做出了那桩丑事之后,他一怒之下动了些手段,先将那畜牲调去了大西北,之后便开始张罗起了女儿的婚事。
都说女大不中留,他想着,只要给女儿找个比之前更好的男人,不怕收不住她的心。
这男人既要自身条件足够优秀,要确保女儿能一眼相中,又不能有太好的家境,否则万一以后再为这事儿闹起来,自家可降不住他。
将身边的后生一一翻了个遍后,妻子提到了小蒋。
“不行~这个小蒋条件虽然合适,但野心太大,以后万一发达了,恐怕~”是的,当时他是犹豫过的。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一语成谶
可妻子的话也很有道理,“别忘了,你女儿现在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前些时候跟那个畜牲进进出出的,外面传了多少闲言碎语!
我就是看中他有野心,没有野心,凭什么要娶你女儿?
再说了,这事儿就算你同意都不一定成呢。我听说,他在乡下谈了一个对象,两人正处着呢~”
“他有对象?那就更不行了,这可是我老沈的亲闺女~”
“哼,说得好像就你疼闺女似的,你以为我是随随便便拉个人就来配的吗?这事儿,我事先已经问过沈跃,是她点了头我才来同你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