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路奶奶便翻箱倒柜的将家里的小陶罐全部找了出来,洗洗刷刷一番。
加起来不过五个,再多的却是没有了。
“这些小陶罐儿都是当初买来装调料、茶叶的。没装几天,便都闲了下去,没成想隔了这么多年,又翻腾出来用了。”
“也不知道多少个买酱的,这几个陶罐儿够不够用!这老二也是,不说清楚。”
张桂笑道:“想来是二弟忘了,不过五个陶罐儿,都装上呗,便是卖不出去,爹他们也能自己留着吃,左右都是耐放的。”
路奶奶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次日五个小陶罐便全部跟着煎饼捎去县城了,路禾以为会像煎饼一样大卖,结果却并不如意。
蘑菇酱只卖出了一份,剩余四个陶罐全部拿了回来。
路禾抱着四个陶罐纳闷脸,昨天她二叔明明说很多人喜欢的。
“我爹可说了什么?”
牛福想了想,还真想起一句来:“让你们自己吃?”
路禾有片刻无语,看样子是要说的太多,传话不方便。
“东西也给你送回来了,我这就回家了。”牛福说着便要走,路禾见了赶紧叫住人。
“等等牛爷爷,你拿去一罐回家尝尝鲜,做的多了,我家自己吃怕是吃上好些天,里面加了蘑菇,不耐放。”
牛福初时还犹豫,这路家的日子过得太难,一年能吃上一两斤盐都是多的,他哪好意思要?
可听路禾这般说,便也不好拒绝,左右那小罐子也不大,那二两杓也就一杓半的量。
大不了这两天捎东西,他便不收钱了。
送走牛福,路禾便看着几罐酱发呆。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距离月末还有好些天,等他们回来时间太久了,路禾决定再去一趟县城。
“不行!”张桂一口拒绝:“你自己去我不放心,月末你爹他们总得回来一个。”
“那太久啦!”
“不久,不过才二十多天。小禾儿,你只出过那一次门还不晓得,外面危险着呢!这吃人的狼、老虎,还有坏人,你才多大,你若自己去,我哪里放心?”
“我不会乱走的,去时还做牛车,到那里也会跟着爹或者二叔的。若是知道原因了,我也不耽误他们做工,就和牛爷爷在一起,等着再坐车回来,行嘛?”
张桂抿唇不语,脸上却写着不行。
不放心路禾是第一,路禾若要去县城,坐牛车也是要两文钱的,一来一回便是四文。
这和上次不同,上次是路慧要去县城买发带,路禾陪着,顺带送些东西过去,这便算了。
这次路禾想去,不过是为了问一个缘由,不值当。
到了此时,她难免有些埋怨自己。
若是她的手中有钱,路禾要去哪里不成?
而且酱卖不出去的原因,她能想到。
“小禾儿,你听娘说,这酱是家家户户都会做的东西,咱们做的这个虽然好吃些,但卖的贵了些,没人买才是正常的。”
路禾愕然,不是不相信,而是觉得她娘说的有理。
其实她也是这般猜测的,但她卖的是酱,并不是蘑菇酱,还可以是鱼酱、肉酱。
招工场里那些在县城做零工的人嫌贵不买,不代县城所有人都觉得贵。
张桂又道:“这卖不出去便罢了,左右也是做来自家吃的。”
路禾在心里疯狂摇头,不不不,她做来就是想卖的啊!
唯一的理由被驳回,只剩下撒泼打滚了……撒娇她还凑合,撒泼打滚有点难为她了。
唉!她这个年龄,太限制行动了。
晚些时候,路禾有些抑郁的去了文先生那里。
是他说的有问题找他。
路禾双手托腮,坐在矮凳上,看着在厨房里炒菜的文先生问道:“先生,您有什么是必须只有我去县城才能买的东西吗?”
“没有。”文先生想也不想便答道。
“你有。”
“我真的没有。”
“不,你有。”
“我真的……”手忙脚乱的文先生忽然反应过来,扭头看向路禾,神情似笑非笑:“你觉得,我有什么是必须让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儿才能帮忙买的东西?”
路禾不答反问:“先生可喜欢吃我做的饭菜?”
文先生挑了挑眉:“尚能入口。”
“不若日后……我每天过来给先生做晚饭?”路禾眨了眨眼睛,暗示意味明显。
“咳~至少两个菜。”文先生轻咳一声,开始谈条件。
他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同这般小的孩子谈条件,还是让对方给自己做饭,多少觉得有些以大欺小。
不过条件太诱人,谁让这么多年,他做的菜,还是不能入口呢。
路禾心中一喜,有戏,她痛快答应:“可以呀,只要先生这里有菜。”
条件谈好,文先生手指敲了敲菜铲,发出轻微的声响,不紧不慢。
只听他缓缓道:“我日常喝的茶见了底,我还要给学生上课,不便去县城,便打算托人捎回。县城卖的茶有好有坏,牛福大哥分辨不清。你味觉好,又时常来我这里,记得我茶的味道,又听说你要去县城,便想请你帮我捎带二两茶回来。”
“好嘞!”
路禾语气雀跃,高声应下,麻溜的起身接过菜铲,请了文先生出去,自己动起手来。
锅中的菜已经彻底糊了,她龇了龇牙,将菜铲出扔掉,又重新刷了锅,这才能继续。
*
张桂满脸狐疑:“你说,文先生让你帮忙去县城买茶?”
路禾点头:“对!本是要让牛爷爷帮忙捎带的,此前文先生也请牛爷爷帮忙捎过,只是买回来的味道不好,是陈茶。我去文先生那里时,闲聊与他说了一嘴想去县城,他便说若我要去,便帮他捎带二两茶叶。”
她边说边观察张桂的脸色,见她更加犹疑,继续加码:“我在文先生那里读了一年书,先生对我很是照顾,如今我不能去了,他还借书与我。我想着先生第一次托我帮这点小忙,我总不好拒绝。”
路禾说完,张桂好半天没吱声,只顾低头绣花。
“娘若不信,明个儿可去问问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