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千齿峡谷反抗军首领虎美人带领七星里、刃走、羽放和牙儿以及近百人的随从卫队,终于抵达了怀远镇外。
镇上的百姓们听到动静,纷纷走出家门,再一次聚集到了镇口,隔着白虎军的防线向远处伸着脖子眺望着。
在看到“叛军”旗帜的那一刻,没有任何居民露出恐惧与不安,不仅如此,几乎每一位居民都面容庄重,有几人甚至露出了期盼的神情。
大家都好像约定俗成一般,沉默在街道两旁,连集市都一改往日的热闹,所有人都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节日里祭祀神兽一般,目送着七星里他们的队伍,缓缓进入镇中。
这一刻,身在队伍中央的七星里,终于感受到了峡谷和峡谷周围的百姓与反抗军战士们之间,那难以言喻的联系和羁绊……
彼此依托,又彼此默契。
“七星里,我们快到朝歌的大本营了。”
这时,牙儿的一句提醒将七星里拉回了现实。
“哦……我看见了。”七星里回过神说道。
牙儿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神色的变化,又问道:
“怎么了七星里?是不是有点紧张?”
“啊,那倒没有,”七星里说道,“我刚才在看镇上的百姓。我好像终于能理解,那一天我和凌战被当成叛军被当街抓走时,百姓们为何会是那样失落了……这里的人们真的很仰仗我们呢。”
“是啊,从前乱世我们保护百姓,如今百姓也信任支持我们,大家都在互相回应恩情啊……”牙儿也不禁感叹,“所以今天,我们也不能辜负乡亲们的期望,一定要跟白虎军达成和谈,让他们再也不经受内战之苦!七星里,你要加油啊!”
“放心吧,我会的!”
眨眼间,反抗军代表队便已来到了大营门外。
只见营寨大门紧闭,而门口的四名守卫则一个个手持刀枪,对着虎美人他们,俨然还是十分警戒的样子。
见状,刃走将自己的刀扛到了肩上,不屑地笑了一声道:“呵,看来他们到底不会完全信任我们啊!”
羽放瞥了刃走一眼,随后对他说道:
“再怎么着,咱们曾经也是对手,何况现在是我们深入虎穴,真说戒备,应该是我们要打起精神才对。”
“是是,你说得都对……”
刃走刚打趣完,大营的门便开了一道缝,随后,太平初的副将赵青从里面走了出来。
赵将军对四位看守命令道:“放下武器,给他们让路。”
闻言,卫兵们收起兵刃,把营地大门完全推开,这才有了些“迎客”的模样。
接着,赵将军便走到了首领虎美人跟前,行白虎军礼道:
“虎美人当家,有失远迎!大都督有令,由本将代请诸位营内一叙!”
虎美人却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抚了抚脸上的面纱。
这时刃走站了出来,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东方将军既是有心讲和,为何不亲自出寨迎接?怕是有失礼数吧?”
“这……”赵将军思索片刻,斡旋道,“当家误会了,自古白虎军接待贵客时,主将需着“文武锦绣袍”方可出面相迎,然今日事起仓促,大都督并未随身携带礼服,羞于以战甲接客,故由末将代为接见!请诸位谅解!”
听罢,刃走哑口无言了。
虎当家则呵呵一笑,用女声开口了:
“呵呵,罢了罢了,多谢这位将军……不知我等是否面见大都督了?”
“这是自然,几位请入营。”
于是大伙跟在赵将军后面,有序地进入了大本营。
一进营内,首先映入众人眼中的,便是几百顶错落有致的白虎军帐,如同群星般排布在主行道的两旁,各营的将士们也夹道而立,一路拱卫到东方瑾的营帐前。
七星里有些激动地看着一切,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机会能重新踏进白虎的军营了……但此刻,他的脚印切切实实地再次烙在了这片领地上。
然而,久违的喜悦很快便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身负重任的紧张感。
穿过操练场、点将台,七星里众人总算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白虎帅帐。
几人停在了台阶下,赵将军转过身对虎美人道:
“虎美人当家,请吧。”
虎美人微微颔首,问道:“我可以带几个人一起进去吗?”
“大当家请便。”
“多谢。”
说罢,虎美人点名七星里、刃走、羽放和牙儿四人,随着自己登上了台阶。
随着帐帘拉开,一切过往的恩怨终于将迎来最后的清算!
帅位之上,东方瑾第一个站起了身,对七星里几人抱拳道:
“诸位,东方某久等了!”
然后,千斤大虫带领剩余将领也纷纷起身,向他们行了军礼。
须臾间,七星里看见朝歌站在帅位右侧,十分阴沉地埋着头,似乎是在故意避开他的视线。
而虎美人见状也还礼道:
“参见东方都督,诸位将军。”七星里几人也跟着拜见了众将。
一番客套结束,谈判也正式开始。
东方瑾先发言道:
“虎当家,你们的要求本都督已与众将商议过。和谈并非儿戏,而今白虎族沦为天下众矢之的,许多人都认为是五月那场惨案是我们一手策划的阴谋,三族联军也已发动了讨伐,这种危急关头,我本想先除内患,再专心对外,但既然当家有心讲和,那自然是上上之策。同为白虎族人,我相信诸位能顾全大局,并希望你们是真心实意、惜言如金!”
刃走挺起胸膛站了出来:“那当然,我们反抗军也是讲道义、讲诚意的!”
这时,一个刺耳的声音打破了氛围:
“我看不见得吧……”
众人皆闻声望去,只见朝歌面脸轻蔑地瞥视着七星里他们。
眼见成功吸引大家的注意,朝歌又说道:“你们有没有道义我管不着,但至少,你们根本没表现足够的诚意!”
“你说什么?!”
刃走一听,立马上了气头。
牙儿赶紧拉住了他,一边也很愤怒地盯着朝歌,问道:“你什么意思啊?”
朝歌笑了起来,侃侃解释道:
“呵呵呵呵,自古以来,凡有谈判者,双方无不力求坦城相见,即便不能以最高礼节相待,最起码也该衣冠整洁,面容清朗!可这位虎当家呢?自入营以来,就始终以纱蒙面,不欲示人真容,这岂不是心中有鬼吗?如此遮掩打扮,何足以诚服人?!”
此言一出,白虎诸将议论纷纷,似乎都认同朝歌的道理。
牙儿小姐略显震惊,暗中感叹:
“可恶,偏偏挑这种事批评我们……”
羽放也不禁窃窃着:
“嘁,想不到这家伙搬弄口舌也有一套嘛!”
刃走的脑筋却一点儿弯都不拐,直问朝歌:
“那你说怎么样才算有诚意?”
朝歌嘴角微扬,像是逮到了落网的兔子似的,答道:
“还用我说吗?除非虎美人摘下面纱,否则我绝不同意与你们谈判!”
“朝歌!适可而止!”
眼看双方就要剑拔弩张,东方瑾赶紧拍案喝止道:
“此事由本都督做主!你没有资格说这话!”
“且慢,东方将军……”
突然间,一个充满阴柔的男子声打断了众人的骚乱,顿时把白虎诸将都被吓了一跳,待他们反应过来,这才发现竟是虎美人开的口!
“既然朝歌将军这么说,我也不再隐瞒各位了。”
一听此话,连七星里几人都愣住了。
牙儿小姐一把拽住虎当家的胳膊,担忧道:
“哥……姐姐,不要啊!你没必要这么做的!”
“是啊大当家!您这是何必啊……”
刃走激动地都快哭出来了。
虎美人满眼释然,转过头,微笑着对二人说道:
“反正迟早都会被发现的,不如就在这里让世人看看真正的我吧……”
说完,他再次面向白虎众将,在所有人都注视下,擦去了眼角的妆容,摘下了掩护自己十余年的面纱……
刹那间,帐内一片哗然。
“虎美人是男子?”
“真没想到啊……”
“居然是这样!”
朝歌自然也是彻底被震撼的哑口无言,瞪大眼睛、瞳孔震颤地僵在了原地。直到虎美人的一句冷冷地质问,再次将他拉回了现实:
“朝将军,如此……没有问题了吧?”
这一次,众人都服了。
一滴冷汗淌下朝歌的面颊,他战栗地咽了口唾沫,努力恢复冷静,声音颤抖地回答道:
“没、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