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府的大奶奶亲自来门外迎接,一个月前便是她将消息告诉阮绵的。
阮绵随她入府,先去拜见了孟家老夫人和两位夫人,并奉上礼物,感激答谢之言真挚而诚恳:
“……都是我府上的疏忽,给孟大人添麻烦了。幸得孟大人仁义相帮,为我侯府免去了一桩祸事。
晚辈感激不尽,特备薄礼以示谢意,万望笑纳。”
慈祥可亲的孟老夫人笑着抬抬手:
“你这孩子太客气了,我与沈家老夫人是再好不过的姐妹了,日后少不得还要多走动呢!”
阮绵与沈维桢自小定下了婚事,京中勋贵世家之间几乎尽人皆知,是以老太太会如是说。
阮绵听后心中了然。
之前还纳闷呢,她府上素与世家清贵之间少有往来,孟家怎会忽地这么热心?
原来如此。
她的未来公爹沈老大人也曾位居甲榜前列,先在翰林编修多年,后又外任历练多年,政绩卓然,于两年前回京直接入了内阁。
待李阁老致仕后,他便能更进一步了。
想来,孟家此举是瞧在沈家的面上了。
她是第一次来孟府拜见,又是未出阁的闺中女子,又是晚辈,因此大多时候都温雅规矩的坐在那里,乖巧答话,不过分热络,也不疏离。
从孟府出来后,又去了沈家。
因早就传了话,沈维桢也赶了回来。
陪沈老太太和沈夫人说笑了一会儿,便到了午膳的时辰。
期间阮绵提到了孟家之事,沈老太太笑着道:
“此事不必放在心上,等哪日我给她带包陈香梅子煎去就够了。”
一起用过饭,又闲谈了会儿,沈维桢亲送她出府。
天光明媚,暖阳柔柔,山石静妍。
阮绵侧目看了看身侧芝兰玉树的男子,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温润微弯的唇角,好看的令人目眩。
眸光下移,落到他修长如玉的手上,她扬起唇,伸出手轻轻握了上去。
细腻温暖的柔荑忽入掌心,沈维桢身子一僵,随即屈起手指,将细腻嫩滑的小手紧紧攥住。
瞧着他红得几欲滴血的耳垂,阮绵忍不住掩口一笑。
沈维桢停下脚步,不明所以的看向她:“怎么了?”
“适才也没见维桢哥哥吃酒啊!脸怎么这么红?”
见他面色微窘,她仰起头,装模作样的看了眼并不刺目太阳,笑眯眯道:
“我知晓了,定是让这日头给晒的!维桢哥哥这吹弹可破的肌肤哪经得住这般暴晒?瞧瞧,还没一盏茶呢,都红透了!”
头上一重,是沈维桢弯曲着两指不轻不重敲了一下。
阮绵一手捂着头,嘟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不讲道义!”
“我几时说过我是君子了?”
沈维桢轻轻抚了抚袖摆上的褶皱,温润的脸上故作凶巴巴:
“论耍嘴皮子,我甘拜下风,论厚脸皮,我也远不及你,唯有出此下策,看你还敢不敢打趣我!”
阮绵揉了两下头,放下手来,一脸笑嘻嘻:
“我头硬,敲两下也无妨。只是别伤着了维桢哥哥的手才好,若因此世间少了几篇锦绣文章,我可就大罪过了!”
说着一脸担忧又慎重的去牵他另一只手检查,还装模作样的给他吹了吹。
沈维桢再度败下阵来,只能无奈的叹息,满眼都是似嗔非嗔的宠溺。
见此,阮绵扬起灿烂的笑容:“我便知道,维桢哥哥定舍不得再敲第二下的,敲在我身,疼在你心,是不是?”
沈维桢不接她话头,朝身后不远处招了招手。
一个小丫鬟捧着个精致的芙蓉木雕花匣子上前。
沈维桢打开木匣,从中取出一只白瓷玉兔捧到她面前:
“上次去定州所得,本想过几日休沐给你送去,今日你来了,便先给你。”
阮绵接过那只轻薄润白的小瓷兔,圆鼓鼓的小肚子,两只长长的小耳朵,一只竖着,一只耷拉着,惟妙惟肖,憨态可掬。
它的表面摸起来轻薄细腻,颜色纯澈洁白,身上还有好看的刻花装饰。
她越看越喜欢,满眼都是几乎溢出来的喜悦和欢快。
见她爱不释手的模样,沈维桢心中一片柔软和满足。
待要登马车时,她回过头微笑道:
“你休沐那日再送我别的。”
沈维桢温润一笑:“好。”
满眼皆是无奈和宠溺。
顿了顿,他道:“五日后庆安大长公主寿辰,我先去接你,到时咱们一同前往?”
阮绵点点头:“好啊!我等着你。”
以前她也常同沈夫人母子一起出席各家宴会,通常是沈维桢先去接她,入城后与沈夫人汇合,再一同前往。
阮绵听顺儿说,这两日那人总与万叔在屋中商议事情,都是叫他守在院外。
她找万叔询问。
万叔严肃对她道:
“此事你莫要过问,不该你插手。”
她好话说尽,又是乞求,又是撒娇,奈何万叔心坚如铁,半分不为所动。
她无奈,只得亲自来找齐民瞻。
“你们是不是有曹小将军的消息了?”她问。
齐民瞻淡淡瞥她一眼:
“不管事情如何,都是我皇家的事、朝堂的事,与你无关,你只管做好你的侯府千金便罢了。”
“可.......我......”
她张了张嘴,想说,她想报答东宫往日的恩情。
就听齐民瞻又道:
“便是你知道了又能如何?你无权无势,手无缚鸡之力,能做什么?
也不必再提什么恩情,我父王和阿娘之所以多看顾你姐弟二人,不过是因着当年你父拼死救我父王一场,因此深受重伤,还落下了病根,不能再上战场。
他们只是怜惜老安远侯留下的一双儿女,即便是旁人,他们照样会多加顾念。
因此,过去种种,你也不必总放在心上。
我们所谋之事不是你一个闺阁女子该掺和的。
以后没有旁的事,不要再来我这里,男女有别,你有婚约在身,更当恪守妇言妇德!”
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冰凉直刺入心底。
阮绵低头沉思了许久,终是泄了气,怔怔道:
“我知道我人单力薄,我的确什么也做不了,便是知道了内情也只能装在心上,却手足无措。
不论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当初因何待我姐弟二人好,可好就是好,我们受了好,自当心存感激,心念回报。
我还是那句话,若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定义不容辞。”
说完,转身离去了,背影尽透失落和沮丧。
她知道,他们不想让她牵涉太多,是为她好,是为保护她,撇清她。
可她并不惧,她只恨自己力薄无能。
这些年,太子妃对她是真心的疼爱,还是面上的虚情,她安能感受不出?
但凡有了适合她用的首饰布匹,必定特意给她留着,有了贡上的瓜果活禽等稀罕物,也会立刻派人给她送来。
她几次生病,太子妃都会遣身边得力的心腹嬷嬷来关心她,并带着御医和一堆珍贵药材。
她待她甚至超过了娘家的侄女,堪比亲女。
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即便是拼上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