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朝中商议决定,将云同城府衙截获的人犯押回京中审理。
刑部和大理寺各派一人前往,由曾经跟随皇帝对羌奴作战,又跟回京的贺将军带人护卫一路安全。
此时,杨家自然还没有在朝堂上完全暴露出来。
但杨家早已自乱了阵脚,杨家家主杨易安排了数批人马前往云同,可所有人都有去无回,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收不到任何回信。
杨易每日心中惶惶,偏生其夫人常在耳边哭啼:
“老爷,想法子救救崇哥儿吧!这么冷的天儿,那牢里又潮湿又阴暗,他自小锦衣玉食,如何受得住这等苦啊?”
杨易更加烦躁不已:“夫人啊!崇哥儿也是我的儿子,我能不心疼吗?这些日子,我已经找了多少人?上下打点了多少?
可恨陆家从中作梗,顺天府一点颜面也不肯给,我也没有法子啊!”
“这......这可怎么办?我的儿啊......”
杨夫人听得心中发凉,不由泪流满面,过了会儿道:
“不若让茹儿去向陛下求情,或许看在茹儿的面子上,陛下会让顺天府尹减轻对崇哥儿的惩罚呢?”
杨易烦躁的摆摆手:“罢了,你让茹儿试试吧!”
杨妃原本还在“小月子”里,收到母亲的传信,心中万分焦急,一次次撑着身体,迎着寒风去寻皇帝。
杨家的罪证已浮出水面,皇帝自是不会再见她,只随意派了个内侍叮嘱她好好养身子。
待杨易罪名暴露,便可以直接将她打入冷宫了。
漫天飞雪携风而来,京城一片银装素裹。
阮绵手捧一杯热茶,欣赏窗外残阳下的雪景。
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道修长的身影,脚步轻快,手里还提了一只竹编的笼子。
阮绵一怔,实在没想到他会来,不由又想起前几日自己在他面前失态,随即一抹绯红爬上耳后。
但她掩饰的极好,饮了口茶,一脸若无其事。
眨眼间,齐民瞻已来到她眼前,一脸欢喜的站在窗外,将竹笼放到窗沿上,像孩子献宝似的打开笼子盖。
“绵绵,你看我给带你什么来了!”
阮绵看去,里面装着两只雪白的兔子。
“送给你!”
他笑得灿烂,眼睛里都是暖暖的光,露出两排整齐的皓齿。
这个季节的动物要过冬,皮毛又密又厚,油光水滑,瞧着就让人想摸。
阮绵的手正要伸进笼子,却被齐民瞻拦住了:
“刚抓回来的,受了些惊吓,小心伤到你。”
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
雪天最适合打猎了。
他今日一早便被曲云舟和曹景澜拉着出了皇宫,去了京郊的山上打猎。
为了活捉这两只兔子,他们围追堵截好半天。
曲云舟说女子都喜欢这些毛乎乎的东西,他特意抓回来给她养着解闷的。
就听她喊:“绿茉,拿去膳房,一只烤了,一只五香。”
“好嘞。”绿茉笑嘻嘻的过来拿竹笼。
“......”
齐民瞻双眸睁大,难以置信:“你......要吃掉它们?”
阮绵奇怪的看他一眼,揶揄道:“不能吃吗?难不成这也是御赐之物,我还得贡起来?”
“不......自然不是......”齐民瞻抬手蹭了蹭鼻尖,把竹笼给了绿茉。
早知道她会将它们吃掉,他直接一箭射死算了,怕侍卫们手上没轻重,他特意自己下马追了许久呢!
晚风越来越凉。
见他还在外面站着,阮绵问:“冷吗?”
齐民瞻这才反应过来,手往窗沿上一搭,足尖一点,便进到了窗内。
对他这不守规矩的举动,阮绵已经直接忽视了。
“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瞧见他手背上有一道殷红的痕迹,她蹙眉。
齐民瞻抬手看了看,手背上有道红艳艳的划痕,他记得抓兔子的时候被雪里的树枝刮了一下,应是那时候留下的。
“不小心划的.......”
突然想到什么,“不碍事”三个字被他咽了回去,话音一转:
“那会儿冷还不觉得如何,现在感觉有些疼了,你这里可有金疮药?能否给我用些?”
阮绵心里轻叹,这厮还是这么毛毛躁躁!
“你先去那边坐,我给你拿。”
“嗯。”
齐民瞻到一旁的雕花圈椅上坐下,宫女给他奉上茶盏。
他端着茶,看了眼自己手背上的划痕。
想起年少时,身上偶尔磕破点皮,阿娘都会难过许久,那时候,他也会注意不让自己受伤。
可那年在梁州经历了多次刺杀,又在北境战场上与敌人拼命厮杀,他身上早已伤痕累累,对这种小伤小痛早已视而不见了。
只等了片刻,阮绵拎着药匣子过来了,后面跟着春芽,双手端了一盆热水。
将药匣子放到桌案上,阮绵挽起袖子,拿帕子放进温水里打湿,拧干,对他道:
“把手伸出来,先擦干净。”
轻咳一声,齐民瞻不敢看她,缓缓伸出手,脸上绯红一片。
隔着衣袖,阮绵执起他的手腕,细细将他的手擦干净,伤口附近尤其小心翼翼,用帕子轻轻沾着,似是生怕碰疼了他。
她不知道的是,她那轻轻的碰触,对血气方刚的男子来说有多致命!
好似有根羽毛在心上挠啊挠,又酥又痒,齐民瞻大气都不敢喘,另一只手在袖笼里紧紧攥着,指节发白,像是在苦苦忍受某种酷刑!
终于见她将帕子放下,齐民瞻一口气还没松完,就见她朝他的伤口轻轻吹气......
心尖猛得一颤,齐民瞻几乎忘了呼吸,再次攥紧手心,忍受新一轮酷刑。
小心的洒上金疮药,缠上纱布,阮绵给他打了个小巧好看的结。
“好了,这只手近几日不要碰水。”
“嗯。”声音几不可闻。
阮绵蹙眉:“我弄疼你了?”
“......”
齐民瞻端起旁边的茶盏,将茶水一口喝干,咕噜咕噜的声音掩盖了咚咚咚的心跳声。
见此,阮绵命人又给他端了一盏茶来。
良久,齐民瞻终于平复好了心里的起伏,问:“之前听闻你招歌舞姬来此表演,这两日怎么不招了?是看够了吗?”
阮绵将人都挥退,坐到一旁笑道:
“我是怕将来由奢入俭难,无忧无虑的过了这么久,我也该为将来打算了。”
“什么打算?”
齐民瞻心尖一痛,脱口而出,语气急切而沙哑。
阮绵皱眉,不解的看向他,这厮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
意识到自己自己失态,齐民瞻轻咳,波澜不惊的道:“你入宫才多久,做什么这么急?”
阮绵道:“有备无患嘛,早些准备,到时候不至于手忙脚乱呀!”
“嗯,你向来行事周全。”
齐民瞻问:“要做什么准备?”
恰好绿茉来禀,晚膳已备好。
阮绵道:“先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