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聆月听出来了宣珩钦的话里有话。
她脸上飞快的蔓延上一抹红，伸出手拧了宣珩钦一把。
低头看着脚尖，姜聆月的眼神飘忽，小声嘀咕道：“外面还有这么多人看着……”
话虽是这样说着，姜聆月的面上却不见丝毫的怒意，宣珩钦已经摸清楚姜聆月的底细。
也知晓姜聆月并不是真的生气，说这话也不过是做做样子 。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又过去几天。
姜聆月起床，身旁已经空无一人。
她踏着拖鞋，来到客厅里。
客厅里，岑岑已经穿换好了新衣服，坐在沙发上玩着积木。
两只条腿乱蹬，身子歪着，朝着地板仰过去。眼看着孩子就要摔下来，姜聆月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她立刻冲过去扶住岑岑，将人扣在沙发上。
岑岑嘻嘻哈哈的抓着姜聆月的衣裳，姜聆月严肃的表情松散了片刻，自顾自的逗了岑岑片刻。
姜聆月寻了一圈，却不见宣珩钦的身影，她从通话录中翻出宣珩钦的电话号码。
宣珩钦原本没有手机的，姜聆月置办东西的时候她顺便一同给宣珩钦买了手机，顺带着办理了一张电话卡。
姜聆月考虑的很周到，没过几天就用上了。
电话嘟嘟的响了片刻，很快就接通了。
宣珩钦的背景很是嘈杂，像是身处在闹市之中，听得姜聆月的心不由得紧了紧。
姜聆月不知道宣珩钦在什么地方，她问：“你在哪里？”
没听到宣珩钦说话，姜聆月反而宣珩钦的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粗犷的男声。
“472号，到你了。”
宣珩钦听出了姜聆月话语之中的担忧。
宣珩钦对姜聆月叮嘱道：“锅里有热的牛奶还有鸡蛋饼，岑岑已经吃过饭了。”
“你记得吃。”
他的声音不自觉的柔和下来，简明扼要的交代叮嘱了几句话，匆匆挂断电话。
很简短的几句话，姜聆月还没来的及说什么，宣珩钦就急匆匆的挂掉了电话。
姜聆月盯着，指尖微动，最终没有重新回拨。
宣珩钦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姜聆月也不想时时刻刻都视奸着宣珩钦，总要给人留出一点时间。
*
一个穿着皮夹克，长相憨厚老实的男子从敞篷里面走出来。
二话不说，就扯着样子冲着等候着的群人喊话。
那声音拖的长长的，听得在场所有人心头不由自主的收紧。
这里是海市最大的影视基地，鱼龙混杂。
宣珩钦昨日和姜聆月一起逛街之后，就下定决心要赶紧找到工作。
他知道姜聆月能够保证他日子过得很滋润，但他不想那么做。
姜聆月给他花钱，他也想为姜聆月花钱。
宣珩钦既不愿意成为弱势的那一方，也不愿意让姜聆月一个人付出。
于是，他起了个大早，打点好家里的一切就出门寻找工作。
想法总是跟现实背道而驰，宣珩钦没有学历，处处碰壁。
误打误撞下之下，他听说海市的基地里招武替身。
起初，宣珩钦不知道武替是什么东西，询问过后才得知。
宣珩钦一番思索。
端盘子拖地的工资实在是太低，挣钱实在是太慢了。
武替也不要求学历 ，只要求练家子，工资还算过得去。
宣珩钦本就会有武功傍身，对自己也有信心，于是便来了这里。
片场已经乌泱泱守候了一群人，都是来应聘这个岗位的 。
宣珩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号牌——不多不少，正是472。
见人群中迟迟没有站出来人，男子的脸上出现了些许不耐。
本来面试的人很多，叫人又不应声儿，他耐着性子又叫了一遍：“472号人呢？472……”
宣珩钦抬脚。
一道身影横叉站在男子的面前，那道呼声戛然而止。
看到宣珩钦那张脸的时候，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许二混迹娱乐圈那么久，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人。
这张脸相当的好看。
五官精致，眉眼如画，唇不点自红。
站在那里便自成一派，宛若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有种鹤立鸡群的既视感。
不论是气质还是容貌，都比娱乐圈许多当红小生优秀很多。
在当今这个时代，大众审美都更偏向于以柔为美。
许二心中升起了些不真实感，这人是走错片场了吧？
他稳了稳心神，收回目光。
许二面不改色的问宣珩钦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宣珩钦说出自己的名字。
没错了，就是简历上的名字。
许二低头看着简历，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确定面前的人是来应聘武替的。
这样的一张脸，当一个武替身实在是太屈才了。
别说是武替了，就算是原地出道也是绰绰有余的啊。
许二的面容缓和了些许，他对宣珩钦轻微颔首道：“进来吧。”
宣珩钦的简历上一片空白，没有做过武替的经验。
许二翻了把简历递给宣珩钦，在前面带路，顺带着给他介绍情况。
宣珩钦不发一言，听得津津有味，许二说的话他都多加留意，宣珩钦有心想许二的话里打探些消息。
许二喋喋不休的道：“替身的档次不一样，拿到的报酬也就不一样。”
捕捉到关键字眼，宣珩钦微微抬起头，眸子中闪过暗芒。
“最高的那一档多少钱？”
宣珩钦的突然开口让许二受宠若惊。
刚才这一路走过来，宣珩钦的都缄默不语，许二还以为这人是个哑巴呢。
原来不是哑巴，只是不爱说话。
转过头看了一眼宣珩钦。他算是看出来了，面前这个人张口闭口就是钱，很缺钱，
许二道：“两千一天，当天结算。”
别看这两千块钱高，但不是谁都能做的。男一的武替要求比其他的武替都高。
大多数都是练家子，鲜少有招收新人作为替身的。
许二也全当个笑话讲给宣珩钦听，根本没有想过宣珩钦会成为男一的武替。
听到价格，宣珩钦的心头浮动，在心底暗自下了决定。
宣珩钦继续问道：“有什么要求吗？”
“拿出自己的真本事来就行。”
宣珩钦点了点头。
许二带着宣珩钦来到试镜室，室内的气氛很压抑，让人望而却步。
导演看中好几个比较满意。
但扮演男一的演员怎么都不满意，看着那几个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尽是鸡蛋里面挑骨头。
一会说武替的身材太魁梧了，一会又说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把导演气的在背地里直翻白眼。
武替又不露脸，在意这么多干什么？
演员小牌大耍，导演已经很生气了。但男一是带着资源进组，他没办法开男一演员。
只能冷着一张脸，强压怒火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任由着男一的经纪人指点江山。
宣珩钦也因此受到了牵连，导演压根没有给他个好脸色。
反倒是男一号的经纪人看到宣珩钦，眼底闪过一丝满意。
宣珩钦了解了一下剧情，开始试打。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明眼人一看就看的出来，这是有很深厚的功底在身上。
整个空间内寂静了几秒，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导演的眼中毫不掩饰的惊喜。
他和男一的经纪人难得达成了一致。
眼中一片火热，他一锤定音，指着宣珩钦道：“就他了。”
导演为了这部戏，没少与男一号起冲突，他既不想得罪，又不想让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 。
能够达成双赢的局面，他自然是极其乐意的。
没有什么悬念，又出乎意料的顺利，着实让人意想不到，最后拿下男一号武替的竟然是这个新人。
就连许二都忍不住对宣珩钦高看几眼，算是彻彻底底的把宣珩钦记在了心上。
“今天就开拍，片酬一样计算。 ”
许二带着宣珩钦出了试镜室，他从口袋里抽着烟，叼在嘴上，顺带递着给了宣珩钦一根。
他看人的眼光很准，知道宣珩钦绝非池中物。
许二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最爱的便是结善缘。
现在宣珩钦还没有起势，正是好接触的时候，他自然是上赶着 。
许二伸出手重重的拍了拍宣珩钦的肩膀，意味深长的道：“后生可畏啊。”
宣珩钦并不在乎这，他只在乎武替能够拿多少钱。
许二看出来宣珩钦心里的小九九，他哈哈大笑：“你要是想要钱，等你一炮而红，少不了钱。”
“不着急。”
宣珩钦的眉眼微动，接过许二手中的烟。
他客气的道谢：“谢谢。”
许二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可谢的。”
暮色四合。
外面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姜聆月住在十六楼，雨珠子划过透明玻璃，留下一串斑驳的痕迹。
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窝在被子里面了。姜聆月骨头缝里都透着懒意，她抱着岑岑睡在床上，给岑岑讲伊索寓言。
姜聆月昨日逛百货的时候顺带着买了几本故事书，给岑岑做启蒙。
见宣珩钦久久没有回来，姜聆月给人打了个电话，询问情况。
姜聆月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大雨。
不知道宣珩钦走的有没有带雨伞？
姜聆月问道：“你带雨伞了吗？需要我来接你吗？”
电话那头的宣珩钦犹豫了片刻，应出声 。
他没有带雨伞，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平静无波的眸子泛起涟漪。
宣珩钦垂下眸子：“你来接我吧。”
姜聆月拿着车钥匙出门，把岑岑一个人放在家里她不放心。
按照宣珩钦发的地址，她驱车来到了影视城。
影视城源源不断的往外涌出人潮，姜聆月抬头扫了一眼，轻轻蹙眉。
宣珩钦在这个地方做什么？
来不及多想，姜聆月从车上取下伞，撑开伞。
她朝着宣珩钦的定位走过去，地图上的图标渐渐重合在一起。
姜聆月停住脚步抬眼，隔着薄薄朦胧的雨幕，和前方屋檐下的宣珩钦撞上视线。
宣珩钦躲进姜聆月雨伞的范围内，动作自然的从她的手中接过伞。
“走吧。”
两人回到家。等姜聆月安置好岑岑的时候，回过神分时候，宣珩钦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姜聆月走过去，推着宣珩钦的肩膀，把宣珩钦叫醒：“先去收拾，别在这里睡，外面凉。”
宣珩钦幽幽睁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气音：“累。”
在姜聆月的催促下，宣珩钦拗不过，简单的洗漱。
姜聆月刚进屋子，不经意之间看见宣珩钦手腕处的一块乌青。
前几日和宣珩钦亲密的时候都没看见有这东西，这是从哪里来的？
姜聆月带着疑惑，一探究竟的伸出手扒开宣珩钦的手臂。
不止一块。
大大小小的乌青都一览无余，姜聆月联想到今天在影视基地见到宣珩钦，心底隐隐有了猜测。
姜聆月心尖颤了颤，心情一瞬间变得很复杂。
她肯定的道：“你去当替身了。”
这不难猜。
宣珩钦没有这个时代的学历，能去做的工作少之又少。
宣珩钦趴在姜聆月的腿上，袒露着背对着姜聆月。
姜聆月看着宣珩钦背上的乌青，眼底的心疼都要溢出来。
她在心底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么多天来，她忽略了一个问题。
她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很美好，比宣珩钦那个世界美好多了。
宣珩钦也和她一样，一定会喜欢的。
但她忽略了，忽略了宣珩钦对这个世界的陌生性。
即使再向往，宣珩钦与它相隔的永远是座大山。
他会害怕。
宣珩钦就像是漂泊无依的浮萍，没有在这个世界上深深的扎根。
这种陌生感愈演愈烈。
宣珩钦面上表现的多么的无所谓，无意识的行为还是暴露了他的不安与害怕。
他在努力的证明自己的价值，又像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告诉姜聆月——
他很有用。
这种方式近乎于讨好。
姜聆月的心头蔓延上愧疚，她阖目，突然明白过来她没有任何的理由劝说宣珩钦放弃。
两个人一同扶持才能够走的更长更远，这事她也始终有错。
姜聆月默不作声的拿来红花油，扒开宣珩钦的衣服，给宣珩钦擦身上的乌青。
宣珩钦若有所感，条件反射的抱住姜聆月的腰，脑子昏昏沉沉的。
姜聆月抿了抿唇，指尖拂过宣珩钦细软的头发。
“辛苦了。”
姜聆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找个时间，我们去把证领了吧。”
迷迷糊糊的听到这句话，宣珩钦抱着姜聆月的手臂蓦然收紧。
磕睡瞬间清醒。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