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府。
清明过后,天气便一日热过一日,姚静姝懒得动,整日歪在软榻上,总是神色恹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郑德音瞧着心里实在不是个滋味,便将凤苓、凤菁姐妹几个都换回来,她这胎怀的不好,凤霄又不在,心里难免苦闷,叫她们姐妹回来,陪着解解闷也是好的。
如今凤林、凤枢两口子都住在凤府,小辈们自然愿意回来,凤霬得了消息,带着妻子紧随其后,见郑德音,好一顿抱怨:“大伯母偏心,只叫了妹妹们,您从小便唤我们臭小子,今儿,可算是被我拿到现行了!”
郑德音被说的哭笑不得,似从前那般在凤霬额头轻轻一点:“成了亲的人了,当着媳妇儿的面这般讨巧卖乖,仔细明儿媳妇嫌弃你!”
凤苓笑着插嘴道:“大伯母可说错了,哥哥嫂子成亲这么久,还蜜里调油一般,您今儿可是说错了。”
张氏跟在凤霬身后,早已羞的俏脸通红,俞青禾拍拍她的肩膀,道:“你这小姑子,自小嘴上就不饶人,你莫搭理她。”
张氏浅笑道:“母亲多心了,小姑性子好,我并没觉着她哪里不足,反而心里亲近的很!”
“阿弥陀佛!真真是我的好嫂子!”
凤苓上前挽住张氏胳膊,撒娇道:“母亲这般挑拨我们姑嫂,赶明儿,我们都不搭理你,届时叫你冷冷清清的!”
一句玩笑,惹得众人合不拢嘴,郑德音道:“瞧着你们好,我们做长辈的,心里只有高兴,哪有半分不痛快的,今儿既然都来了,索性就将二房的几个孩子也都叫来,咱们关起门来热闹热闹。”
说起那几个子女,凤枢脸上神色淡淡,凤霁自从分出去后,便再没有同他有过往来,凤菁嫁出去的女儿,不提也罢,凤霆如今在朝中倒也算小有成就,就是同他不甚亲近。
到底是姜柔生的这个,虽说是个丫头,但长得古灵精怪,又日日带在身边,反而叫凤枢真真切切体会了一回生为人父的喜悦。
“他们叫了也不一定会来,家中想来是大嫂定夺,这回,您依旧看着办便是。”
姜柔虽出身寒门,这几年跟着凤枢才算是长了些见识,同几个孩子虽说年龄相差不大,也是真心当着小辈看待的。
旁的不说,如今凤枢年岁大了,日后再想有多大的成就自是不可能,倒是几个孩子,经了那么多事,倒是一个个成长起来。
她就芙儿这一个女儿,以后若是凤枢不在了,当兄姐的,再怎么也得帮衬着点。
见凤枢不言语,将孩子塞给他,道:“还要劳烦大嫂给几个孩子下帖,虽说他们如今已成家,但到底是一家人,老爷尚且在世,总不好越走越远。”
“他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惦记得很,只是老爷脸皮薄,不好开口,便由我来替他说罢。”
郑德音眼尾扫过凤枢,也不知哪来的福气,纨绔了大半辈子,竟叫他娶了个这样贤惠的夫人。
无论学时几何,懂得家和万事兴这个道理,就当得上一个“贤”字。
转向姜柔,温声道:“你既开口,我自然不会推脱,那几个孩子都好,你好好相处着,日后说不准能敬你一声母亲。”
姜柔顺从应是。
郑德音说办就办,叫下人收拾出来几间院子,亲自写信将孩子们都唤回来小住几日。
一场家宴,多少给凤府添了些人气,姚静姝心底那股莫名的不安,也随着这份热闹淡化了几分。
凤苓、凤菁来后,日日往姚静姝院里凑,凤蓉跟着,俨然成了孩子王,带着谨言、小五,叽叽喳喳和瑜姐儿玩闹。
荀真来时,姚静姝正笑眯眯看着几个孩子玩蹴鞠,便将自家儿子打发出去,由兰心几人看护着,小姐妹进屋悄悄说话。
“你怎么了?瞧着脸色可不大好。”
姚静姝摇头:“无碍,日日好吃好睡,有什么不好的?”
“不对。”
荀真盯着她的双眼道:“旁人看不出,我怎么会看不出?你心里有事!”
姚静姝抬眸,僵持片刻,无奈笑道:“知我者,荀真也!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静姝,边关形势大好,侯爷回京指日可待,你如今月份大了,可不兴这样忧思过度,于你和孩子都不好。”
姚静姝闻言,眼眸中闪过一丝脆弱,索性靠在荀真肩上,道:“你说的道理我当然懂,只不过,也不知怎么了,自毓妹妹走后,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安宁的很,近日越发噩梦连连,不得好睡。”
“细细想来,又没什么疏漏的地方。”
荀真轻拍她的手背,怪嗔道:“你呀!就是从前过得太过小心,日日防这防那,如今日子好了,平静了,你反而不习惯。”
姚静姝也不解释,长舒一口气:“或许吧!”
“行了行了,你可不能再这般,不然孩子生下来,就老气横秋的,可怎么好?”
荀真一句话,到底逗得姚静姝噗嗤一笑,两人闲话家常,句句离不开宋瑅、姚珩、凤霄、边关。
荀真嘴上不说,心底到底是惦记着的,头一回同宋瑅分开这般久,说不心急才是假的。
临近生产,太后娘娘的赏赐流水似的送进凤府,郑德音想念女儿,便想趁着谢恩进宫一叙。
“明日,我将瑜姐儿带着一同前往,你也别闷在家,不如叫凤奇套了车,送你去宋家逛逛。”
姚静姝温婉笑道:“母亲就别惦记我了,倒是瑜姐儿,要烦累母亲照看,她近日食肉多,千万别积食了。”
凤瑾瑜原在桑竹怀里打盹,乍听到肉,立马来了精神,挥着小胖手道:“肉肉,香!”
郑德音怜爱看了眼瑜姐儿,道:“她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又何必时时拘着她?我们珠珠长得好,圆润些也无妨。”
郑德音对珠珠的疼爱已经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姚静姝知道多说无益,便由着她去。
次日,一行人早早就进宫谢恩去了,姚老夫人如今吃斋念佛,晨起总要做早课,也没过来用早膳。
兰心一闲下来,便来回姚静姝道:“二奶奶,奴婢想去趟铁嫂子那,小主子快出生了,我去挑些细软透气的棉布来,还有,明毅他们不是快回了,我去扯些布料,给他做身衣裳。”
兰心才说着,耳尖便有些发红,姚静姝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笑道:“你尽管去,带上兰芝,好好逛逛,顺便买些胭脂水粉,等明毅回来,挑个好日子就叫你过门。”
兰心听罢,愈发觉得脸上发烫,眸中泛着光道:“多谢二奶奶!”
待二人走后,姚静姝便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屋里有细碎的动静,她只当是底下丫头,闭着眼道:“是谁在外面?倒杯水给我。”
那人并未应声,只听到茶水倒出的声音,姚静姝微微皱眉,撑着胳膊坐起身:“愈发没规矩,话也不会说了?”
下一瞬,姚静姝只觉得颈间一痛,随即整个人软软倒下去,意识消失前,只瞧见那人一身黑衣,戴着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