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涓涤也不再说话,专心致志地烤起野兔来,洞内的气氛再次回到了相顾无言的尴尬。
谁都不想先开口,这是一场战争,先说话的那方必然落入下风。
尽管面对彼此,双方都觉得自己有对不起之处,但开口示弱,这种事还是一时难以接受。
但柳梧璇还是口嫌体正直,烤野兔的香气在本就不大的空间里来回打转,勾得她不时将那张倔强的脸微微转向烤架,偷瞄的余光已经悄悄将那只肥美的食物牢牢禁锢在她脑海中。
当然这一切,柏涓涤尽收眼底,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虽然依旧冷着那副脸,但在黑暗的掩饰下,嘴角却挂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
渐渐的,她转头的幅度越来越大,几乎是将原本侧着的脸转了回来,柏涓涤故意不看她,把野兔翻来翻去,烤无可烤,不小心烧焦了一块兔皮。
随着正颜的定格,柳梧璇不敢再有上半身的动作了,她开始挪动自己的位置,从屁股开始,再到脚尖,步调协调,一寸寸挪向篝火的另一侧。
她集中注意,悄无声息逼近胜利,像指挥游击战的将军,腰和腿是她最得力的下属,她正带着他们摸向敌人的大本营。
“不好!”
对于食物的渴望压倒了一切,她将自己受伤的事实抛在脑后,直到“腿”大将军,发出抗命的信号。
剧痛让她的腿脚没跟上腰臀的动作,身体的重心却已经位移出去好一段距离。
侧倒下去的一瞬间,她突然想起某个冬天里,一场罕见的暴雪过后,同柳朵在院子里堆起的那个雪人。
在夜晚的寒风中,它的上半身粘带着下半身,侧翻在地,仰面朝天,只不过她没有亲眼目睹这个过程,是根据雪人第二天的状态推断出来的。
起初,她还以为是有人故意为之,要和她作对,但后来,冰雪聪明的柳朵告诉她,若是人为,那么应当是上下半身分离,上半那个较小的雪球,应该掉落在地,碎成雪块。
“真好啊,不知道那个雪人躺下时,会看到怎样的天空呢。”
她大概永远也无法和一个雪人感同身受,但她躺倒时,是肯定看不见天空的,但她也没许愿看见那么一张讨人厌的脸。
即便严肃如他柏涓涤,在看见这种场景时,能憋住不笑的也是神人了。
就好似你已经大开城门,决定邀请你的对手进来把酒言欢,一笑泯恩仇,她却带着那三瓜两枣,偷偷摸摸走小道,却没想自以为高明的战术被你一眼看穿,一个狗啃泥平地摔倒狗洞面前,还被正好出街巡游的你撞个正着,这真的很难绷住。
“能别笑了吗?”
柳梧璇一脸生无可恋,好像在说我就这样躺下了怎么了?要做什么随你便的模样,活像慷慨赴死的英雄,腿脚背叛了她,陷她于不义之地。
柏涓涤立即收紧了笑容,严肃地盯着她,柳梧璇放下心来,楚楚可怜地望着他,等待着一位成熟可靠又有点帅气的绅士男子,施予她一个受尽欺凌的弱女子以风雅之举。
却没想他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姑娘,这里不让睡觉。”
……
她真的很想一拳打烂那张笑的前仰后合的脸,顺便狠狠踩上几脚,如果她还有力气的话。
……
“所以,我们不用一直待在这里了?”
“这能长蘑菇给你吃吗?还是说你喜欢和死人抢地方住?”
柳梧璇左手一个兔腿,右手拿着那坨面目全非的面饼,大快朵颐,柏涓涤又串了一只洗剥干净的野兔串上去,今天,他收获不小。
“哪来这么多兔子?你不会刨黄土去了吧。”
“跟着一只,找到一窝,下这么大雨,窝被冲塌了吧。”
柳梧璇朝她身后望了一眼,那个一路背着的行囊仍旧鼓鼓囊囊,大概装了不少兔肉。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尽快,雨一停就走,雨势再大下去,这里说不定也会被淹,到时候真的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嗯……”
柳梧璇一副只顾着埋头吃的饥饿模样,在吃饱之前,她还不想面对其他问题,但柏涓涤不给她这个机会。
“在走之前,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说明白。”
“嗯?”
他停下手中的活,长出一口气,眼神幽幽地盯着正努力咀嚼的柳梧璇。
“虽然我相信有关这一切的大部分事实,你并不清楚,但根据我们一路走来的情况,你确实是所有事件聚焦的中心,一无所知并不是个很好的答案,它已经让我们无数次陷入窘境,甚至是绝境,我们目前走过的每一步,都伴随着巨大的流血牺牲……”
“停停停停!!!你别尽说些我听不懂的东西,你是不是想问,我到底对这件事有没有头绪,包括那群莫名其妙追杀我们的外邦人?”
柏涓涤点点头,又摇摇头,示意她接着说。
“啃啃,首先,我再重申一遍,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找我为了什么事情,如你所见,我很少,或者说基本不参与家族经商的事务,你很少在场上见过我对吧!”
“然后,我保证,没有在暗地里为家族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买卖!你搁金夏城打听去,我堂堂柳梧璇!柳家大小姐!从来都是光明正大!而且,你根本不需要动用什么人脉和资源,就能很轻松调查到我每天的行踪,尤其是那家‘霖甘坊’的老板,如果我不在大街上闲逛,那么八成就是在那里吃东西。”
“最后,你摇头是什么意思?还有什么疑问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