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叙原本只是帮宿窈沐浴,可临到后来,浴池中,水波荡漾。
宿窈无力地被抱回了内室,她两颊灼烧,全身都没什么力气。
她仰眸对上男人幽深凤眸,心中一紧,哑声:“敬先……”
许久没见周道叙,宿窈即使困极了,也不舍得睡。
外面大雪窸窸窣窣落下,内室里春意正浓。
宿窈困极,闭着眼睡着了,长睫浓密卷翘,睡姿乖巧,毫不设防地贴着周道叙,是极致信任的姿态。
周道叙又把人紧了一些,他大掌抚着宿窈青丝,浑身散发事后的餍足,在她发顶落下一吻。
翌日一早,宿窈醒来时,周道叙已经不见了。
周道叙一早就进宫述职了。
宿窈浑身懒洋洋地,周身都酸软极了。
外面没下雪了,天边有几道微光,今日是个晴天。
早膳过后,她去看了眼萄萄,萄萄也才醒不久,正坐在床榻上,见到宿窈后便朝她伸出了手。
刘嬷嬷还在自己屋里养伤,也就玉兰在贴身照顾萄萄。
玉兰忍不住余光去看宿窈。
宿窈很快察觉到,朝玉兰这处看了过来,她不禁道:“怎么了?”
玉兰立即移开眼,轻咳一声,垂下头没再出声。
萄萄身上穿着薄软的中衣,屋里烧着地龙还有精碳,也并不冷,比侯府清音苑里暖和许多。
萄萄坐在一团被子里,大而乌黑的眼眸看着宿窈,奶声奶气道道:“姐姐,以后我都住在吗?”
宿窈嗯声,摸了摸小家伙柔软头发,她嗯声,“等萄萄好些了,我带你在府里转转。”
萄萄眉眼弯弯:“好!”
不过……
宿窈拧了拧眉。
她和周道叙收养了萄萄,那萄萄称呼也得变变,不然辈分就乱了。
萄萄从床上站起来,她暖乎乎的手掌贴上宿窈的脸,然后皱紧了小眉头,“凉。”
宿窈笑笑,萄萄靠近时,她能闻到小家伙身上淡淡的奶香味,这几日给她补身体,早晚都喝羊乳。
“不冷。”
和萄萄一起用了午膳后,宿窈就回了岩晖院。
没成想,刚一到院子里,梁嬷嬷就一脸为难道:“郡王妃,侯府那边的瑶光小姐和大少爷在月亮门等着,说想要来看看萄萄。”
宿窈神情微顿,瑶光也来了……
她蹙了蹙眉:“让人进来吧,萄萄屋里多留几个丫鬟看着。”
小桃端来熬好的药,“郡王妃,药可以喝了。”
宿窈斜倚在软榻上,女子青丝垂下,面容柔白精致,汤药苦涩,她没皱一点眉,全数饮下后,她拿丝帕轻拭了下唇角。
外间伺候的小丫鬟透过支摘窗无意瞥见郡王妃真容,不禁看呆了眼,郡王妃当真是顶顶好看的人啊。
连喝药都这么赏心悦目。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院子外就传来了动静。
是秦瑶光和秦承郢又来了。
丫鬟进屋去禀报了。
里面的人久久没有出来,秦承郢心都提了起来,他眼睛直直盯着屋子里,透过支摘窗的缝隙,他只能看见屋子里的一角。
秦瑶光忍不住道:“郢哥儿,你怎么了?”
秦承郢摇摇头。
就在这时,小桃唤二人进去。
宿窈也出了内室,就正坐在外间厅堂里,她重新换了身衣服,目光掠过秦承郢时,对上小少年泛红的眼眶,宿窈蹙了蹙眉,但没多问。
秦瑶光甜甜唤了声大嫂。
宿窈弯唇,“几日不见,瑶光又像是长高了。”
秦瑶光笑了笑,“大嫂,我和我娘都听说了昨日的事,都心疼萄萄受了这无妄之灾,我娘就差我今日过来看看萄萄。”
宿窈嗯声,“萄萄今日已经好些了。”
秦承郢动了动唇,他抬眸看着宿窈,眼睛更红了。
宿窈想忽视都忽视不了,“郢哥儿有话同我说?”
秦瑶光悄悄瞪了眼郢哥儿。
郢哥儿来了岩晖院后,都还没有叫过一声大伯母!
秦承郢起身,他来到宿窈面前,少年俊秀面庞上满是倔强,眼中还盛着悲伤,“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宿窈看着秦承郢通红的眼眶,她摇了摇头,轻声道:“郢哥儿也许是认错人了。”
说完,秦承郢眼中又包了一汪泪。
宿窈拧紧了眉,秦承郢要哭不哭的样子像极了萄萄。
宿窈心中萦绕着奇特难言的滋味,她抿唇道:“我不知道你父亲怎么与你说的,但我不是你想要找的人。”
秦承郢眼泪扑簌簌落下,自从懂事以来,秦承郢就没在人前哭过了,他想娘亲时,也只会躲在被窝里偷偷掉眼泪。
秦瑶光见状不妙,连忙把秦承郢扯到了身后,拿着一本琴谱去向宿窈请教了。
若是以往,秦承郢早就冲出了岩晖院回侯府。
可如今,秦承郢也只是呆呆地站在秦瑶光身后,小身板不停抽着,擦拭眼角泪水。
屋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氛围中。
宿窈与秦瑶光本是在一起说着谱子,可二人同时顿声,无奈地朝秦承郢看过去。
娘亲和小姑姑都看着秦承郢哭,秦承郢哭声一停,红了脸就出了外间。
秦承郢也没走,他就坐在檐下一角,发呆地望着院中梅枝。
可就在这时,秦承郢看到外面正巧路过的玉兰,连忙就跑出了院子。
玉兰见到秦承郢,她眼神复杂,“大少爷。”
一见到秦承郢,玉兰总会想起当初秦承郢回别院时对江令窈说过的话。
——我才不要你做我娘,就是你害死了我祖父,你根本就不配做我娘。
——就是你害死了人,你这个害人精!
秦承郢从生下来,一直都是江令窈亲力亲为照顾着,她永远也都想不到自己九死一生产下的孩子,有一天会对她说出这些话。
这一次,秦峥除了带秦承郢一同离开,还带走了萄萄。
小姐在马车后追了许久,等不到前方的一次回头。
后来秦承郢第二次回别院,言语比之前更为过分,说宿窈是教坊出身,身世肮脏,不配做他的母亲。这一次,秦峥还带来了萄萄的死讯。
江令窈直到死,都没等来秦承郢再叫她一声娘。
前几日,玉兰心中还想过要告诉小姐真相。
可现下,小姐日子如意美满,长公主殿下与郡王爷都对小姐极好,过往的记忆太过不堪,就让江令窈留在过去吧。
这附近没什么人。
秦承郢仰头,“玉兰姐姐。”
秦承郢一开口,玉兰又叹了声气。
“怎么了?”
秦承郢抹了抹眼角,“娘亲,她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
玉兰深吸一口气,“她不是你娘。”
秦承郢摇头,“不是的,她就是我娘亲。”
玉兰近乎泄愤似的开口,“大少爷难道忘了,当年可是您说不想要小姐做您母亲的,小姐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没了,你想要认江莫璃做母亲就去吧,如今院子里这位是郡王妃宿窈,不是江令窈。”
“你和你爹都认错人了。”
秦承郢眼中泪水摇摇欲坠,“不是的,你骗我!”
玉兰弯了弯唇,“你娘啊,早在四年前就被你和你爹联手逼死了,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