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夜酒的文许言根本没有去洞房的意思,喝醉了便宿在书房中,哪里都没有去。
妾室新婚,主君却醉酒不归,这对女子来说简直就是耻辱。
红烛高照了一夜,杨青青便这般空坐到了天亮,昨天的花钿还贴在脸上并没有洗去。
虽未成礼,但早上敬主母的茶还是不能少的。
杨青青纵然有千般不愿,这杯茶还是要敬的,杨青杨的嘴巴翘得老高,心内也是腹诽不已,可她刚刚进门,又不得不依从这些规矩。
果然,屠龙少年终成恶龙,亦或无少年,本就是恶龙!
杨青青还是尽量把自己往那些规矩上靠近,谁叫她进了土匪窝子呢?再说她对文许言是很满意的,若能给文许言作妾,她内心还是有几分欣喜的。
“杨姨娘,奴婢给你梳洗一下,顶着这副妆容去见主母有些不合时宜。”
昨晚杨青青不睡,秋叶也不敢睡,熬到后来,主仆两都睡着了,等一觉醒来时,已经天色微明。
秋叶是个巧手姑娘,梳头又快又好,她吩咐小丫头们准备好钗环。
秋叶拿起檀木梳子蘸上桂花油,给杨青青梳了一个堕马髻,头上再插一支偏凤,并几支宫纱堆出的花儿,耳朵上一副金镶玉的耳珰,这般一打扮,凭空的令杨青青多了几分艳丽。
秋叶给杨青青挑了桃红色对襟衫,下着月白色穿花蛱蝶罗裙,不招摇也不过于卑微,比起红樱初嫁时,杨青青富贵了许多。
“好了,姨娘,我们去给主母请安吧。”秋叶很满意自己的手艺。
秋叶带着杨青青穿花度柳地到荣曦堂给我请安。
“昨日歇息得可好。”我笑着问道。
杨青青的脸色绯红,嗫嚅着嘴唇,半天也说不出几个字来,“我,我,我挺好。”
其实我早就知道,文许言昨日根本没有去洞房,但作为当家主母也不能过问别人的闺房之事。
“男人嘛,总有自己的想法,以后我这边你想来便来,不来我也不拘着你。”
我这人最怕这些繁文缛节了,动不动就要跪一下,要回个什么蹲礼,真是繁琐。
杨青青还没有反应过来,秋叶便悄悄对她说道,“还不快谢夫人。”
杨青青愣了半秒钟,蹲下身福了一下。
“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前日我得了一盒桃花粉,我用着还好,你也拿一盒去用吧。”
作为府里的当家人,对妾室我还是很大方的,在这京城里,我的宽厚有口皆碑。
妾室进门本也无事,我不愿多留杨青青,便叫她退下了,至于文许言愿做什么,我也懒得理会。
春天的雨来得也快,傍晚便下了起来,左右没什么事情,我便吩咐秋月早些关门,这种天气最适合睡觉,再看几本书,再熏点子香。
我翻开一本从街面上买回的话本子看了起来,虽说是繁体字,但是难不倒我。
“夫人你听,门外好像有声音。”秋月轻抬眼眸,手中正编着的红绳也停了下来,她的手指还勾着未完成的绳结。
秋菊也微微歪着头,侧耳细听,“好像是有人在叫门。”
此时夜色微暗,外面的雨也正淅淅沥沥地下着,整个院子被雨幕笼罩着,显得格外安静。
在般的天气,各院就算是有事情,也大多会想着等到次日天晴了再说,毕竟这样的雨夜,出门实在是有诸多不便。
我听到秋月的话后,也是一脸警觉,不过我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低声吩咐秋月去拿把雨伞来。
秋月赶忙放下手里的红绳,匆匆走到放置雨具的地方,她顺手拿了一把雨伞,快步回到我的身边。
“走,我们出去看看。”
我们主仆二人撑着伞,小心翼翼地穿过院子里那被雨水打湿的小径,慢慢地来到了门口。
到了门口,秋月微微弯腰,靠近门板,声音压得低低的,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她轻声问道:“外面是谁呀?”
只听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里面的可是秋月姐姐?我是温婉小姐身边的春香。”
听到这个名字,我微微一怔,温婉不是府里的人,她身边的丫鬟在雨夜赶来必定有事相求。
我冲秋月使了个眼色,她立刻心领神会,将手中的雨伞递给了我。
她轻移步伐,向前轻轻迈了两下,稍稍提高了声音,隔着朱色的门板高声说道:“春香妹妹,夫人已经睡下了,有事等明儿雨停了再说吧。”
秋月说完后,门外忽然之间就安静了下来,秋月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我,眼神里满是疑惑与询问。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秋月悄悄地开启了门扉。
她的动作极为轻缓,只把门开出了一条狭窄的小缝儿。
她探着身子往外看了一眼,突然就惊叫一声,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
秋月想把门关住,可没想到门口的人比她们还着急,她用力拉开了门扉。
她缓缓地露出了脸,那是一张极为恐怖的脸蛋,上面满是血迹,血渍还在缓缓地流淌着,顺着脸颊的轮廓蜿蜒而下,在下巴处汇聚成血滴,一副欲滴不滴的模样。
见到她后,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是怎么了,春香……”
说完话,我也顾不上其他了,快步朝着前方走了两步,想要上前去搀扶春香。
秋月却眼疾手快,赶忙伸手拦住了我,同时压低了声音,神色严肃且警惕地说道:“夫人,小心有诈!春香的情况太过蹊跷,咱们必得谨慎。”
温婉身边的丫头半夜敲门,还满身血迹,这反常的情况,任谁都会觉得怪异,也难怪秋月疑心。
春香并不多话,我对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柳腾进京那回,她默默跟在温婉的身后不多言也不多语。
见秋月不信自己,春香的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口中喃喃地念着,“夫人莫怕,夫人莫怕……”
春香知道自己的模样吓到了众人,便一味地安慰大家,可此时她才是最需要安慰的人。
春香看起来狼狈不堪,她浑身都沾满了血迹,殷红的血渍星星点点地溅落在各处,看起来十分刺目。
她身上穿的衣裳,原本也是精致文雅的,可此时却破破烂烂。
看到她这狼狈的样子,我便对秋月说道,“我前日刚做了一条石榴裙还没来得及穿,正好拿来给春香穿着”。
秋月应声是,便去拿了裙子过来。
秋菊把春香搀扶着坐下,她此时看起来虚弱极了,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秋月是个十分细心周到的人,一回到屋里,就亲自去打了水。
她端着水盆来到春香面前,温柔地拿着帕子蘸了水,轻轻地擦拭着她的脸。
随着脏污的血渍一点一点地被擦去,大家才发现春香的脸没有伤口,那些血渍并不是她自己的。
“春香妹妹,你这是做什么,把自己弄得这般腌臜。”
“不瞒夫人说,我是故意把自己弄成这样的,为了装疯。”春香淡定地说道。
“为了装疯?”这句话一出,众人皆是愕然。
“柳少爷,他,他要逼迫奴家……”春香话音未落,眼泪便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这该死的柳家少爷,左一个姨娘,右一个姨娘的纳进门,前日里刚打死了一个,现在又要拉一个进去。”秋月忿忿地说道。
“柳姨妈也不管,就任由他这般作下去。”秋菊接着说道。
“她若要管,柳腾还会这般不成器吗?”我冷声回道。
我要救春香,办法很多,直接找温婉要了春香便是。
春香也是聪明人,知道该来求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