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中,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中。
“殿下,你体内的毒素有扩散的趋势,近期,你最好待在府中静养。”
邬孝文与夜墨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深厚。
私底下,他一直唤他的名字。
若是用了殿下的称呼,必定是十分郑重。
“你也信她所说?”夜墨答反问,又自顾自说道:“月中,我要去白云寺。”
邬孝文一听,一脸无奈,“虚空大师回来了,我们可以请他去祈王府。”
“不用,我要亲自去白云寺。”白云寺,那个人曾说过,若是他来京师,一定会去白云寺。
“夜墨。”邬孝文小心翼翼劝解道:“你寻了他快五年了,有缘你们必定会相见,你又何必执着于一时?”
夜墨低头,眸色中暗沉色浓重。
沉默一会,他幽幽开口道:“你明白,我的一时,可能是一世。”
这个回答,太沉重。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邬孝文手掌摩挲着锦盒,手指忽得握紧了盒子边缘,加重语气道:“你放心,我一定加快炼制出解药。”
……
前厅寿宴上,众人推杯换盏,每张脸上均洋溢着热情洋溢的笑意。
端坐首位的钱老夫人,听着旁人吹捧奉承之言,一颗心却七上八下,慌乱了。
柳姨娘去翠香院查看情况,迟迟不归。
儿子也不见身影,到底发生了何事?
忧心间,苏娇娇红着眼从前院奔过来,一进前厅,看到钱老夫人,一张嘴,“祖母。”
话未说,泪先流。
钱老夫人收住笑,陡然从八仙椅上站起身。
哎呦!
起得太猛,头好晕啊!
“毛毛躁躁,成何体统!”钱老夫人呵斥一声,吓得苏娇娇一个激灵。
目光所及,所有宾客们的眸光全落到她身上,苏娇娇一时心慌意乱,“祖母,不好……”
“你来迟了,祖母不会怨你的!”钱老夫人落落大方地冲苏娇娇招一招手,“来吧,到祖母跟前来。”
话说得随和,可苏娇娇还是听出了与平日里的不同。
祖母生气了。
祖母生气很严重。
她瘪着嘴,委屈巴巴地凑上前。
她刚走过去,钱老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安抚道:“来,待会吃点酒。”
衣袖下,手指掐在苏娇娇的手背上,吓得她硬生生将眼泪憋回去了。
“各位,苏某来晚了,恕罪恕罪啊!”门口人影一闪,苏廷贵健步如飞地迈进来,捧起酒桌上的一杯酒,与众人寒暄着。
“来,苏某先干为敬了。”他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苏大人客气,客气啊!”
“苏大人,来,微臣敬您一杯。”
“苏大人……”
其实,翠香院那边有异动,前来赴宴的宾客们,多少有些察觉。
苏府,出事了。
他们心中忐忑,唯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可一时又不能立即离去,一时间如坐针毡,食之如蜡。
这会见苏廷贵如常归来,众人心一松,又开始假笑着迎合着。
钱老夫人强撑笑脸,热情招呼宾客,直至强颜欢笑将最后一名宾客送走。
她疲倦地往软榻上一躺。
站立一旁的苏娇娇再也绷不住,“噗通”跪在地上。
抱着她的腿,哭诉着:“祖母,求求您,快想想办法救柳姨娘吧。”
六十岁寿辰,一件喜事,却碰上曹大人将府中一干人等带去大理寺。
苏府摊上官司,钱老夫人别说多闹心了。
“哭什么,到底出了何事?”
“姨娘她……”苏娇娇一边抽泣,一边将翠香院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出来。
其中,她自然不忘添油加醋。
钱老夫人一听,气得心慌慌,“廷贵,这真是你那逆女干的事情?”
苏廷贵今日两头受气,没地方发泄。
换做往日,他定不予理会,让母亲肆意处置那个丫头。
可今日不同往日,那丫头的靠山……
苏廷贵蹙眉,不耐道:“母亲,此事倒也不能全怪那丫头。”
“她许久未归家,一回府便发现母亲病重,一时情急,才会如此不分场合行事。”
“爹!”
苏娇娇仰头,不可置信地望着苏廷贵,“您怎替她说话,那姨娘她……”
苏娇娇发现重生回来后,父亲对她、对姨娘的态度也改变了,不由伤心哭泣。
“哭什么哭!”
苏廷贵被她哭烦了,“那些事情,若非你娘所做,曹大人秉公处理,定会将她安然放回来的。若是她……”
苏廷贵脸色大变。
这个可能性,并非没有。
他不敢想后果会是如何。
“爹爹”
苏娇娇哭得更惨了,“爹爹不救娘,是不疼爱娇娇了吗?”
“好了,你们都别吵了。”
钱老夫人被两人吵得脑仁疼,她招手唤来婢女杏花,“去,将大姑娘唤来。”
……
午后,遮天蔽日的大树,挡住了强烈的日头,翠香院内光线暗,人少,越发显得冷清。
屋内,苏蔓蔓坐在床榻边,手抚脉,敛住眼神中的清澈,眸色复杂。
娘中毒时间长,毒素侵入五脏六腑。
今日,邬孝文的施针用药,不过是暂时将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依她脉象看,她最多活不过半个月。
“青鸾,桃红,我要为娘施针,你们去门口守着,任何人不许打扰。”
“是!”
“是!”
两婢女异口同声回应着。
苏蔓蔓摊开一旁的医药箱,摊开布袋子,两指夹住一枚银针。
她眼神坚定,下手迅速,银针在她手中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般,准确无误钻入人体大穴中。
门外,桃红小声道:“青鸾,你发现没有,姑娘有些不对劲。”
青鸾蹙眉,没接她的话。
“姑娘对那位祈王殿下,好似特别关心。那么好的护心镜,说送人就送人……”
青鸾白桃红一眼,“姑娘正在屋内施针,莫要多言,守好了。”
两人小声拌嘴,翠香院的拱门处,呼啦啦来了一群人。
为首之人,正是钱老夫人眼前的红人,大丫鬟杏花。
她眼神往两人身上一瞥,微仰头:“去,唤你家姑娘出来,老夫人让她马上过去问话。”
“这位姑娘好!”
桃红性子活络,笑脸福了福,“夫人病情危重,姑娘忙着侍疾。待会空闲了,定立刻去给老夫人请安。”
“夫人病着,并非一天两天的事情,待会回禀了老夫人的话,再来侍疾也不迟。”
杏花根本不买账,冲着屋内,朗声道:“大姑娘,老夫人年纪大了,有午后小憩的习惯,可等不起人。”
这句话,便有些威胁人的感觉,让人听着心中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