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辆青帐马车,外面看似普通,里面却十分宽敞,车厢铺着软垫子,软榻上更是铺着厚厚的毛毯子。
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毛,用手一摸,光滑柔软,十分暖和。
京师二月中旬的天气,晨起的温度裹挟着寒意,冷风一吹,不由地缩脖子。
李嬷嬷将林氏安置好,坐在一旁,往小桌上的火炉子添了一点碳,笑着道:“这马车好,有了它,即便咱们晚上回来晚了,也不怕冻着。”
“这马车……”林氏也是精明人,望向女儿道:“并非西街上出租的那些简陋马车,会不会……”
“娘放心。”苏蔓蔓拉她的手,劝慰道:“女儿在外闯荡几年,曾经出手相助一位朋友。昨日我出门,凑巧遇到他,这马车便是他安排的。”
“那他……”林氏有心追问,苏蔓蔓拦住她的胡思乱想,“娘,他欠着我一条命,想要报答,我受之无愧。”
听她如此说,林氏也不好说什么。
桃红不惧寒冷,与车夫一起坐车辕处看风景。
青鸾骑马守在车厢旁,马车后面,尾随了两名府中的护卫。
马车从熙熙攘攘的街道穿过,出了城门。
几人一路上聊天,笑着闹着,两个时辰的路程,反而没觉得那么长了。
穿过蜿蜒的山间石路,马车来到这座古老的寺庙前。
寺庙坐落在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之中,四周参天古树的环绕间,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草木气息。
青砖绿瓦,飞檐翘角,每一处都透露出历史的沧桑。
寺庙的正门上方,悬挂着一块金字匾额,“白云寺”三个烫金大字,龙飞凤舞,笔力遒劲,气势非凡。
朝阳透过葱绿的缝隙洒向大地,寺庙的大门打开,四面八方的香客们,在晨钟的悠扬声中,络绎不绝地涌入寺庙中。
她们来得晚,寺庙前,人声鼎沸。
好不容易寻了地方,将马车停稳,苏蔓蔓搀扶着林氏下了车。
让车夫与护卫们在外面等着,苏蔓蔓搀扶着林氏随着人群往庙内进,李嬷嬷与青鸾桃红尾随其后。
寺庙的庭院内,香火鼎盛,香客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往前移动。
人们表情虔诚,或双手合十,或默默祈祷诵念经文,四周围香烟缭绕,气氛神秘而端庄。
林氏一入寺庙,周身仿佛注入了神力,全身的精气神焕然一新。
这副常年卧榻的病弱身躯,竟然不需要搀扶了。
她尾随在上香的香客队伍末尾,双手合十,默默诵念经文来。
苏蔓蔓等人也有样学样,尾随在她身后。
一切井然有序,耳畔唯有晨钟声、经文声,祈祷之音……
忽然,平静宁和之中,发出一声尖锐地呼喊声:“救命,救命啊!”
前面的人群,发生骚动,不停地往后退。
林氏被挤,脚下踉跄,苏蔓蔓忙扶住她,将她拉到一旁,“娘,小心点。”
“出什么事了?”林氏踮脚,忧心地往前望去。
“娘,您在这里待着,我去看看。”
她安顿好林氏,与桃红一起往前挤去。
“救命啊,哪里有大夫啊?救救我女儿啊。我女儿晕倒了。”
有妇人不管不顾,大声呼喊着。
这尖锐刺耳的声音,在一片梵音之中显得特别突出。
苏蔓蔓分开人群挤过去一看,怔愣住了。
苏娇娇躺在地上,双眸紧闭,脸色惨白,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柳姨娘跪在地上,将她搂在怀中,无措哭喊着:“救命,谁来救救我女儿啊。”
两人身后,两个嬷嬷与婢女们吓得原地打转,不停哭求旁人帮忙。
天下的缘分,真是奇妙啊!
早上她们抢了她们的马车,急匆匆赶来上香拜佛。
怎么着?
还没进门上香磕头,先晕倒在门口了?
不远处的台阶上,夜墨侧身,居高临下,将人群中心处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身侧邬孝文摇着玉柄扇子,眺望着,幽幽开口道:“那呼喊救命之人,是苏府柳姨娘啊。”
当初,柳姨娘在翠香院中,使尽浑身解数,不愿去大理寺,那些哭哭啼啼的声音,令人记忆犹新。
“苏家姑娘晕倒了。”夜墨语气冰冷,“身为医者,你不过去看看?”
“苏家姑娘,也要看是哪一位姑娘?”
邬孝文嬉皮笑脸道:“若是苏大姑娘,看在她送我焰菱花的份上,我倒是可以破例。”
被柳姨娘搂在怀中,大呼小叫的女儿,定不是那位被整日欺辱的苏大姑娘了。
邬孝文行医有原则,他轻易不会为年轻女子诊脉。
他的家世背景,容貌身份,让一些女子有了非分之想。
借着瞧病的借口,很多人想趁机赖上他,当上回春堂的少夫人。
想得美!
他不为年轻女子诊脉,直接断了那些人的邪念。
“咦?是她。”邬孝文顺着夜墨的视线望过去,一眼看到挤在人群中的那位苏大姑娘,神色一夕间激动起来,“那丫头也来了。”
夜墨没吭气,静静望着她。
“有好戏看了。”邬孝文双手抱臂,幸灾乐祸地观望着。
寺庙之中,每日的香客很多,富家夫人姑娘们来上香,有的人熬不住人群拥挤,身子不适会晕倒,府中人一般都带大夫。
可今日,苏娇娇临时起意来寺庙,府中一个大夫告假还乡,一个大夫还要照料着老夫人身体,她们便没有领大夫出门,连随身的药丸也没带。
香客中,有府医随同的夫人心慈,令自家大夫前来帮忙问诊。
那老大夫上前诊脉,翻眼皮查看一番,递给她一味醒脑丸,“许是姑娘最近心绪繁多,入夜没睡好,人一多便烦闷晕倒了。”
柳姨娘接下药丸,十分戒备,“吃下便能醒吗?”
被质疑医术,老大夫心中不喜,却还是直言道:“姑娘身体无其他异样,服下药,好生歇一会便会好。”
柳姨娘一听此言,忙将手中药丸塞入苏娇娇口中。
谁知药丸刚入口,苏娇娇表情难受,大口大口地直喘气。
柳姨娘吓得慌乱,急忙呼唤。
谁知唤了好几声,人脖子一仰,直接没音了。
柳姨娘吓懵了,抬头冲老大夫,歇斯底里呵斥道:“你个老夫,到底给的什么药,你是要害死我女儿吗?”
老大夫神色凝重,按理说,他的药服用下去,人没有立马醒,也不是如此这般。
他立马上前,准备搭脉再诊治,谁知柳姨娘伸臂猛得一挡,差一点将人推翻了,“庸医,你还要做什么?”
柳姨娘面目狰狞,情急之下,她痛骂道:“她是礼部侍郎苏大人的女儿,若是她出事,苏大人绝对不会放过你。”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