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看天色暮看云,不见檀郎妾忧心。
腊月二十三,小年。
尚书府,云湘馆。
案前,雨若只手托腮,另一只手在案上无聊的画着圈:“萧君烨,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一旁的诗琴抿唇偷笑:“小姐这是想殿下了?”
“嗯,他不在,我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仿佛缺失了一块很重要的东西。”
“若了相思门,才知相思苦,小姐这是害相思病了。”
雨若也意识到了,她问:“诗琴,我以前是不是从未有过这样的症状?”
诗琴笑着回答:“是,以前的小姐,从不知情为何物,可自从回京遇到殿下,刚开始还好,直至赐婚圣旨上门,后又被殿下纠缠不休,小姐这才把殿下放到了心中,这长时间不见,自然是思念得紧。”
“他赢了,一去两月,成功的让我对他有了牵挂。”
“小姐这可怪不得殿下,他是想让你陪着他一起去的,可是被你给拒绝了,现在你害起了相思,也不能怪到殿下头上。”
雨若嘟着小口:“诗琴,你是哪头的?我还没打算把你嫁给信轩呢,怎么你的胳膊肘就拐向他家主子了?”
诗琴圆圆的小脸上遍布红霞,她咬着下唇一跺脚:“小姐坏死了,奴婢哪里说过想要嫁人的话?又哪里向着外人了?小姐就知道欺负我。”
雨若好笑的看着她:“哎呀,真是可惜了,原想着无梁寨一事后你们也算有了了解,谁知你不喜欢信轩,那我只能帮你另觅良婿咯。 ”
“小姐,你怎么总想着将我们几个嫁出去?我们一直陪着你难道不好么?”
“好是好,可我更想有人爱护、照顾你们一辈子,那四个呆头鹅虽一板一眼,好在相貌优胜,武功也不错,把你们几个许配给他们,我会放心。”
诗琴心里温暖,嘴更暖:“小姐事事为我们考虑,来生,我还要做你的婢女。”
雨若莞尔一笑:“还是做我的姐妹吧,至少我不用再为你们谋划将来了,你们也可以有自己心仪的选择。”
诗琴正感动的不能自已,门外词棋和书歌便拎了好多东西走了进来。
雨若问:“你们都买了什么?”
词棋一股脑的将东西搁在桌案上:“回小姐,这些东西不是我们买的,而是承王殿下送给小姐的,说是礼尚往来,不能让小姐吃亏。”
“就一些糖块和糕点,有什么好吃亏的?”话落,随手打开一只三层食盒。
书歌见到盒子里的红枣、长生果、桂圆、莲子,便笑了起来:“承王殿下这是预祝小姐早生贵子哩!”
雨若美目一转,娇媚的瞪了她一眼:“你再胡说,小心我先把你嫁出去。”
“小姐才舍不得把我嫁出去,没了我,谁逗小姐开心?”好么,这是把她这个主子吃的死死的。
主仆三人一鼓作气将盒子全部打开,发现里面装的都是些干果、肉脯、蜜饯之类的吃食,雨若捡了一小块肉脯放入口中咀嚼:“这肉脯滋味不错,送给爹爹和大哥去,蜜饯送给娘亲一些,你们四个也分一点,干果我们自己留下。”
三人眉眼弯弯,准备瓜分肉脯和蜜饯,诗琴说:“小姐怎么自己不留下一些?”
雨若浅浅盯着她:“你什么时候见你家小姐吃过肉脯蜜饯?”
书歌接过话:“小姐喜欢吃的是软软糯糯、入口即化的糕点,对糖块都不甚感兴趣,又怎么会吃蜜饯肉脯?”
雨若赏给了书歌一个欣慰的眼神 ,而后双手叉着细腰:“诗琴,你得和书歌好好学习一什么叫观察入微,否则我不介意先把你给嫁出去。”
诗琴一跺脚:“小姐又拿我说笑,我去给夫人送蜜饯了。”话落,拿起分好的蜜饯就往外走。
词棋和书歌相视一笑,也拿起分好的肉脯走了出去。
人走,茶虽未凉,却也只剩一室寂寥。
火笼温暖,融化绣房清冷,可她内心的孤寂冷清,又该与谁攫取?
日光飞逝,黑夜降临。
是夜,家家户户东厨设案,燃香祝祷,并上供糖块、糕点、鲜果、汤圆等祭祀品,讲究的人家还是烧上不少“金银财帛”,好以此来“收买”灶王爷的嘴,希望他老人家上天只言好事,下界归来,更保全家平安。
有赞曰:大道为公无上神,依期上奏本天真。晨昏叩首舒黎愿,庚申虔诚体众心。
想来应是如此,灶王爷作为一家之主,他老人家目明心清、洞察一切,凡事仁善恭敬者,神必回以感应。
祭祀灶神仪式结束后,众人领到象征着平安喜乐的糖块,便各自散了去。
赋画也塞了一块放入主子的嘴里:“小姐吃了平安糖,往后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雨若嘴里含着糖块,说话含含糊糊:“还是我们家赋画最贴心。”
书歌听后,撅着小嘴:“小姐偏心,我们难道就不贴心了吗?”
雨若无奈的摇摇头:“你们都是我贴心的宝贝,这总行了吧?”
四人异口同声:“行。”
夜色深沉,越渐渐晚。
雨若双手抱着汤婆子,依靠在床头:“词棋,你也赶紧回去睡吧。”
词棋走至床位,放下帷帐:“夜深了,小姐快睡吧,希望能做个好梦。”
雨若抽掉身后的靠枕,缓缓躺入被子里:“你也是。”
词棋走时,随手熄灭了烛火,室内霎时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怀抱着温暖的汤婆子,枕着香香软软的绣枕,人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不知何时,雨若朦朦胧胧醒来,就听见嘈杂混乱的刀剑相碰、厮杀呐喊声,她惶恐之至、惴惴不安的去寻那片声音的来源,便见萧君烨浑身是血的奋战在包围圈之中。
以一对众的局面本就够呛,不想还有人暗地里拔箭相向,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他如何能安全突围?
她焦急万分,欲上前帮忙。倏然,暗处的那只羽箭对准了他的胸口,下一瞬,羽箭准确无误的扎进了他的胸腔,随带着连人也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但他并没有倒下,仍顽强的坚撑杀敌,直到杀光最后一人,他才以剑插地,单膝跪倒在了地上,然后看着她,不舍眷念的永远合上了双眼。
夜深静谧,万籁俱寂。
四下不见人影,唯有死尸遍野、血流成河。
泪水如注,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发疯般的冲向他,并将他紧紧抱住:“萧君烨,你不要睡了好不好?你不是想娶我吗?只要你醒来,我们马上成亲,求你必要离开我。”
无论她怎么撕心裂肺的呼喊,怀中之人依旧紧闭着双眼,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在逐渐消散,她再也控制不住,伤心欲绝的嘶吼:“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