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静波从会议室出来，再次路过食堂的时候，正巧碰到张谨他们几个在蹭夜宵。张厂长虽然头上绑着绷带缠着纱布，一看就撞得不轻，但是心情很好。
“梁工，来，过来吃一点。”
既然大领导发话，梁静波只能走上前，端了一碗酸辣米粉在伍明明旁边坐下。又酸又辣的米粉刺激着味蕾，让他不由得想起第一次和伍明明袁林他们在路边小店嗦粉时的情景，还遇到了肯定事先算计好他们几个的纪花祥。出于对同事的关心，他嗦了几口粉之后问：
“那个……袁林怎么样了？”
曹师傅看了一眼张谨，然后才大大咧咧说了一声：“嗨！没事——幸好遇上了江神医，还是张总亲自把他拉过来的。”
听到曹师傅这样说，梁静波的筷子顿时悬在一块蘑菇肉上——在昏迷之前，他可是亲眼目睹过江大夫碾压怪物时的不正常状态！
也许是察觉到了他的惊愕，张谨轻描淡写地咳嗽一声，摆摆手：
“其实也没啥，当时我看见他跟个神经病似的到处瞎转悠，喊他好几声他都不理人，干脆就抽了他一巴掌，把他给拽到小袁那边去了。”
要不是同事们还有张谨这个一把手都在，梁静波差点跳了起来——感情疯逼状态的江大夫是被张谨一巴掌给扇回来的？！
梁静波还在被震惊到无以复加呢，就有几个看上去像是领导的人走进了市局食堂——玉柴集团的党委书记、董事长林佑德，总经理吴忠岳还有副总经理梁腾发。
一见玉柴集团的领导班子都来了，张谨也没客气，放下筷子起身，哼哼唧唧地说到：“那台私自组装的盾构机，还有我们厂的零部件，他们是怎么说的？是不是全部归还给我们盾构机厂？”
“哎呀张总啊，你就别闹了，那台机子和所有赃物全被有关部门给查封了。再说这么大的优惠力度给到你们，完全可以弥补你们厂的经济损失嘛！”
梁静波和曹师傅伍明明也在一旁站着，听张谨和玉柴集团领导的对话才了解到，因为张谨带着他们几个挽救了发电机厂，玉柴集团的领导层一致决定，在每台发电机八折的基础上，再打个八折，等于成本价卖给x工盾构机厂，还送两台最新研发的样机，专门留给谭泽豪这个科学狂人折腾。
这一下子狠薅玉柴集团的一大把羊毛给厂里省下一大笔钱，还拿到了偶像的签名和赠言，张谨连走路都飘飘然的。他美滋滋地跟着玉柴的这几个领导找地方重新签合同去了，临走时还不忘交代梁静波他们几个第二天去医院看看袁林。
看着张谨那飘飘然然的背影，梁静波突然想起乔恩的煽风点火——张谨用头开怪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鬼畜事儿，恐怕最上面的那些国家领导人全都知道。
用头开怪也就罢了，还在boss的工厂里搞赃物大集合的现场直播，然后被总boss的马仔们直接抓走要去喂怪物；即便是都押到祭台上了，他还嚷嚷着要起诉这个起诉哪个，更别说一巴掌抽醒了疯逼状态的江大夫……
“某种程度上来说，张厂长，也算是硬核狠人一个……”
曹师傅哈哈一笑，拍拍梁静波的肩膀：
“咱们厂里一窝硬核狠人，还有一个把所有硬核狠人全部得罪完、又扔无人机炸云的谭总，张总要是不硬核，怎么能当厂长。”
听曹师傅提起谭总扔无人机炸云，梁静波不由得脑袋一懵抽了抽嘴角：“曹师傅……谭总炸云这事儿……连你都知道了……”
“这可是张总自己在酒桌上爆料出来的，不仅仅是我，现在全行业的人都知道。”
“……”梁静波整个人一个大无语——果然，张谨也是一个搅屎棍一般的存在。
张谨和乔恩，一个是想一出是一出，有他在你根本别想干成任何事，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当搅屎棍；一个是各种连环套路深又长，唯恐天下不乱。
这两个搅屎棍真的是卧龙凤雏，天生一对。
“硬核狠人”这个词，倒是猛然间提醒了伍明明：“曹师傅，你说咱们厂里的能力者是不是有点多啊？咱们几个就不说了，还有虞书记，钱师傅，邓会计，部装三车间的薛工段长，还有……”
“嗯……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别说咱们厂，就连咱们市，能力者的比例都比其他城市高一点……”曹师傅托起下巴沉吟半晌，也始终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毕竟超能力这玩意儿无法用科学解释，更不可控，而且还坑爹得要命。”
既然说不出个所以然出来，三人只能坐下来继续嗦完剩下的粉，然后等市局接下来的安排。因为非法地下城的缘故，G市公安局和下属各个单位的拘留室问询室内一时间人满为患，再次顾不上梁静波他们几个。曹师傅给唐珩辰打去电话，无奈这个刑警队长也忙到飞起，只能让他们几个先回办事处等消息。
三人回到办事处已是深夜，因为折腾了整整两天两夜，曹师傅和伍明明往铁架子床上一倒，就进入呼呼大睡的状态。经过老肖的会议，梁静波又是一个心思重重睡不着，再加上在地下城直面怪物的时候，那种疼痛和异常感仍然时不时在身体里冒出，他干脆不睡了，再次一个瞬移，走到办事处外面的大街上。
拿起手机一看，沈妙璃居然主动给他发了一条微信，说自己一切平安，现在已经回到了x市。
梁静波看着手机里沈妙璃的粉色微信头像愣了半晌，还在想着怎么给她回微信呢，一只手重重地拍在他肩上。
“怎么哪哪都有你啊！”
猛然一回头，一见那人又是乔恩，梁静波彻底炸毛了。
这货没穿军装，还是灰白色格子衫深蓝色牛仔裤的程序员打扮。
“你就跟你媳妇说平安就好呗。”乔恩推推自己的墨镜，开玩笑地挖苦他一句：“切……连个恋爱都不会谈。”
梁静波狠狠怼了回去：“就你会谈恋爱啊？”
乔恩无奈地一双手摊：“我倒是想谈啊！但是我是个瞎子啊！也没哪个姑娘愿意跟个瞎子谈恋爱！”
“我看你也不瞎啊，吃饭走路看手机耍心眼玩套路不都跟个正常人似的么？”
面对梁静波的嘲讽和疑问，乔恩凑近了一步，微微弯腰低着头，伸出右手食指将鼻梁上的墨镜稍稍往下一压，挑起眉毛抬起上眼皮冲梁静波瞪了一眼。
就是那一眼，让梁静波不由得吓得后退一步——墨镜之下藏着的，是一双犹如银色万花筒一般的眼睛，瞳孔内那星星点点的银色的碎片在路灯灯光的映衬下，如同无数碎掉的镜片，反射着变幻莫测的璀璨光泽。
看着梁静波被吓到的表情，乔恩推上墨镜直起腰嘿嘿一笑：
“我也是x级的，想不到吧？”
“……是没想到……你这人……”
“我的这双眼睛，可以看清世间一切事物的气场，事物事物，不仅仅是物的，也是事的。”
梁静波是万万没想到这货会给自己整这一出，眼前这搅屎棍和套路之王居然是真正意义上的x级能力者。
你可以说他弱得一逼，但是在某个层面来说又强得一逼。这，也许就是x级能力的本质——鬼神莫测。
“我们都可以预测并观测一个事件的发展和走向，也就是俗称的上帝视角。程珉最强，我其次，纪花祥垫底。”
梁静波只能吐槽一句：“我总感觉这一局的大小boss是被你们仨开上帝视角开死的。”
这一局一下子投入了三个可以开上帝视角的挂逼，外加一大堆高等级能力者，还有枪法神准的唐珩辰，对手不输才怪。
乔恩笑着冲梁静波一叉腰：“你这总结挺到位的——别看你在你们张总面前怂得一逼，实际上的你啊，完全就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货。”
说罢，这货拍了拍梁静波后背。
“一直想找你单独聊聊，因为你是我少有的看不透命运轨迹的人。走，找地方喝一杯去。”
两人在市中心的大广场边上找了一家饮料店，因为毒饮料的事儿没有查到确切的源头，所有商家只能卖最便宜的白开水兑冰块，然后简单地放点果味葡萄糖。两人一人点了一杯冰块水，然后坐在店外面的藤条椅上，看一群老阿姨在跳广场舞。
舞动的广场舞大妈之中赫然出现一个橙色头发，身穿绿色碎花居家服，脚踩粉色洞洞鞋的壮硕身影，挥舞着粗壮的臂膀，脚下准确地踩着《月亮之上》的节奏。
“还在跳广场舞，这都12点多了啊……”梁静波一边嘟哝一边举起手机，给沈妙璃拍了一段视频发过去。
广场舞的背景音乐此时又很应景地切换到了“想你的时候听着情歌掉眼泪”，老布那河东狮吼般的彪悍媳妇扭着粗壮的水桶腰，依然能灵活地跟得上广场舞的节奏。
“这就叫夜生活嘛！”乔恩用吸管叮叮当当搅动着玻璃杯里的冰块，“你们那儿没有人跳广场舞么？”
“我们x市是一个工业市，那里的人不是在上班，就是在家休息然后准备上班。”去过整体搬到地下的哈尔滨，又置身于G市这个地下国际大都会，梁静波多少有些感慨——自己呆的x市的确有些无聊。
乔恩托着下巴打了个哈欠：“唉……别说你们x市了，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的地下城，全都是一模一样，生产生产再生产，像G市的终归还是少数。”
“我之前听我们刘部长说，全国所有的地下城都脱胎于地下长城系统。”
“没错，因为这样可以保证绝大多数人能在这个残酷的末日时代活下去——人民群众才是我们国家的主体、我们国家的重心，而不是所谓的虚无缥缈的‘神’。”
说罢，乔恩冲梁静波举起手中的玻璃杯。
“为了所有活着的人。”
“为了所有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