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声一怔,思索了片刻,说:“你把房产证交给你谢姨,让她转给我,没有拿到钱之前,我不会把账本拿回去!”
“妈!你怎么能这样?非要离婚不可吗?离了婚对你有什么好处?”岳广智在电话里的声音有点气急败坏,“有钱有房子你就满足了?还有我,还有轩轩,你都不要了吗?”
梅雨声心里一阵酸涩,压了压冲到喉间的哽咽:“只要你还认我这个妈,我就不会失去你们。但是,我不会再为了你们,委曲求全地维持那个稀碎的婚姻。”
“妈!你怎么这么自私!”岳广智声调抬得很高,音色透出一丝尖锐,“你明知道离婚对爸的声誉有多大的影响,公司会遭受很大损失,说不定就破产了!就是因为你一个人的原因,就要毁了我们的公司吗?”
梅雨声不禁动了气:“什么叫因为我一个人的原因?你爸出轨我就该忍气吞声,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继续维持表面的和谐吗?你们倒是舒坦了,就我一个人受委屈,就是理所应该的?那样我就不自私了?”
“岳广智,我告诉你,我再也不会为了成全你们父子而糟践自己了!”梅雨声说着眸中泛起了泪光,“你们口口声声指责我,谁为我考虑过?你爸出轨了二十年,你和他一起瞒着我,每天看着我为你们操劳,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妈,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想呢?”岳广智的语气和缓了一些,“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在乎什么爱情吗?我爸在外面有再多女人,也威胁不到你的地位,何况他这么多年只有韩彩玉一个。多少女人都这么过了,你怎么就不行呢?你就不能现实一点,只要你的地位不变,给你足够的钱,你要不想干家务,咱们就雇保姆。你以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会限制你,这样多好?何必闹到两败俱伤呢?”
梅雨声被儿子这段话憋得脸色通红,又羞又恼:“我早就不奢望什么爱情!可是对于婚姻和家庭,夫妻两个人都该有最起码的尊重和忠诚,都有必须的义务和责任!他背叛了,就是撕毁了婚姻的契约!对于受害一方的我,不该给我必要的补偿吗?”
岳广智一时哑然,说不出话了。
梅雨声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秦楚担忧地看着她,递过来一杯热牛奶。
她接过来喝了两口,平复了一下情绪。
“岳广智,你既然理解不了,我就不跟你多说什么,你把房产证交到谢明琪那里,我会抽空去拿。”梅雨声深吸了口气,尽量平静了声音,“还有两天,我给你一个账号,你们把钱给我转到账户里,然后让你爸把离婚协议给谢明琪,我会立刻签字!”
“等我签了离婚协议,立即就把账本还给你们。在此之前,你们想都别想!”梅雨声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用这种语气和自己儿子说话,心里一阵凄凉,“不要考验我的耐性,你应该知道账本一旦泄露出去,会是什么后果!”
说完,她不等岳广智回话,果断挂断了。
“姐姐,不要生气,和他们不值得。”秦楚深眸里蕴着怒意,寒芒凛冽,“你最好不要出去,我估计岳江亭会派人到处找你。”
梅雨声心里升起一股寒气,是啊,岳江亭怎么可能束手就擒,单是让他处于被动,就够激怒他了。
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乖乖等着梅雨声回去,必然会想方设法找她。
“好,我不出去了,可是,如果房产证到了谢明琪那里,我还要去拿。”
“你让她送到秦湛那边吧,我去拿或者让秦湛送过来。”秦楚凝视着梅雨声的眼睛,“姐姐,你不要害怕,一切有我!岳江亭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相信我!”
“好,”梅雨声感到很欣慰,原以为自己会孤军奋战,尤其昨天谢明琪显而易见地退缩之后,她心里没底,其实是有些恐慌的。
所以在秦楚愿意陪她去银行,愿意陪她找房子,她就像抓住了一根稻草,暂时免于溺水的窒息。
当她得知秦楚就是当年的小石头,悬着的心顿时有了着落。她很感激,心情逐渐安定下来,所以昨晚才睡得特别好。
“姐姐,你去我书房找书看吧,这样就不会无聊了。”秦楚收拾干净碗筷,换上西装,“我还有事要去处理,手机随时开机,你有事及时联系我。”
“嗯,你去忙吧。”梅雨声有些奇怪,秦楚除了每天写作,还有什么事可忙的?看他的样子,似乎比岳江亭父子的公务还要多。
但她没有多问,送他出了门,看着库里南的影子消失在视线里。
梅雨声转身回了屋里,径直上了二楼,推开书房的门,一股墨香扑面而来。
她的心在这样的味道里得到了安慰,从书架上随手抽了一本书,是张爱玲的《红玫瑰和白玫瑰》,不禁愣了神。
在岳江亭心里,韩彩玉就是那朵红玫瑰,若是有一天,他们真的结婚了,每天柴米油盐地过日子,韩彩玉会最终蜕变为一抹蚊子血吗?
而她,从不奢望自己是白玫瑰,充其量只是岳江亭雇的一个长期住家保姆罢了。
她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却没了看下去的兴致,走到窗前,望着外面小区里的景致。
目光忽的被远处一丛树木吸引,这个小区里竟然还种了栾树?
高大茂盛,看上去有十几棵的样子,种植在小区的东北角,俨然一个小小的树林。
夏末秋初的季节,栾树的叶子颜色渐深,开出了很多三片叶子合抱的小灯笼。
梅雨声不禁联想到了史铁生笔下的栾树,远远望着那一片黄色,有少量的洋红掺杂其间,树下应该有落下来的小灯笼了吧?
昨天坐车进来的时候没注意到,这倒是一个惊喜。
梅雨声眸光久久落在远处的栾树上,绿的,黄的,红的,好像人生的不同阶段绽放出来的不同色彩。
如今的她应该属于黄色的阶段吧?
还是已经步入了即将坠落的红色阶段?
不,她还不老!
她希望自己真正的老年到来的那天,会呈现鲜艳的充满了生命力的红色,而不是颓败的焦黄。
梅雨声把书放回到书架里,迈步下楼,想近距离去看看栾树,去确定树下是否有落下来的小灯笼。
手机铃声响起,她轻轻蹙眉,待看到谢明琪的名字,才按了接听。
“雨声,刚才老岳给我打电话了,说你让他把房产本放到我这里,然后来取?”
“对,我是这么说的。”梅雨声淡声回答,“可我现在改主意了,我会让别人替我去取,你不要告诉他。”
“啊?这……”谢明琪似乎很意外又很为难的样子。
梅雨声的眼眸立时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