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江亭揽着韩彩玉走向另一个窗口,目光却落在梅雨声的背影上。
他故意抬高了嗓门,冒着被众人认出的风险,带了丝挑衅的味道,更是想看梅雨声挫败的神情。
可梅雨声连眼皮都没掀一下,从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他分明看到梅雨声的眼里已经没有他了。
没有怨恨,没有愤怒,更没有嫉妒和不甘,有的是对他的视若无物。
她的漠视让他心底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愠怒,那道挺直的瘦削背影深深刺痛了他的眼,尤其看她和秦楚并肩走出去,更是气得他心尖都在颤抖。
有一刹那,他后悔离婚了,就该把她一直捆绑在自己身边,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他渴望看到梅雨声眼里的嫉恨,觉得自己有点变态了。
周围人的眼光从不同的角度聚焦在岳江亭和韩彩玉身上。
第一次见到离婚和结婚同时进行的人,真是开了眼了,众人都朝他们投去鄙夷的目光。
“那个人就是网上说的岳总吧?老婆被他绿了二十年才发现。”
“对对,就是他!我认出来了,刚才和老婆离了婚,无缝衔接和情人领结婚证呢。”
“啧啧,真不要脸!还敢大声宣扬,唯恐别人不知道似的。”
“他老婆真可怜,要是换了我啊,绝不离婚,耗也耗死他!”
“跟这种人死磕?太浪费自己了!”
“我录了像呢,待会儿发到网上,赚一波流量,嘻嘻!”
“把那小三拍个清楚的正脸,以后在街上遇到,见一次骂一次!”
……
韩彩玉听到,脸色一白,急忙把脑袋缩到岳江亭怀里。
岳江亭也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目光的洗礼,有点后悔刚才的意气用事。
“江亭哥!”韩彩玉心虚地瞄了眼周围,拽了拽岳江亭的衣袖,把他的心思拉了回来,“我们快点过去,待会儿排队的人就更多了!”
岳江亭被韩彩玉拉着匆匆往前走,心里没有想象中的和眼前女人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喜悦。
“江亭哥,我们终于要结婚了!谢谢你,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韩彩玉长睫眨了几下,眸中泛起波光,“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总算如愿以偿了!”
岳江亭顿时觉得有些歉意,凝视着她的眼睛:“我答应你的,什么时候食言过?”
韩彩玉依偎着岳江亭,在众多排队的年轻情侣中,比较显眼,连玻璃挡窗内的工作人员都多看了他们几眼。
两个人遮遮掩掩地匆匆办完了手续,连结婚照都拍得神情躲闪,仿佛被通缉的罪犯似的。
拿了结婚证,慌不迭逃出民政大厅,回到车上,韩彩玉气急败坏地拢了拢头发,瞄了一眼结婚证上的照片,没好气地说:“真是多管闲事!这些人都是闲的,就爱扒别人的八卦,说的好像谁家里没点腌臜事似的!害得我结婚照都没拍好,早知道今天就不来了!”
她恨恨地跺了跺脚。
岳江亭不悦地皱眉:“什么意思?不想结婚?”
“不是不是!”韩彩玉瞬间换了一副讨好的笑脸,挽住岳江亭的胳膊,把脑袋枕在他肩头上,“江亭哥,我做梦都想跟你结婚,你明知道,还舍得冤枉我?我刚才就是被里面那些人气到了!”
“嗯,”岳江亭沉着脸应了一声,启动车子。回想起刚才大厅里人们眼里的鄙夷,心里闷堵得难受。
以前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围绕他的都是羡慕和崇拜的目光,现在却变得跟过街老鼠似的。
“就是拍照的时候我的状态不好,你看,眼神像是被吓着了。”韩彩玉打开结婚证,端详着,“你也是,表情太严肃,甚至僵硬,像被绑架来的。”
“行了,一个证件而已,不好看回家就锁进抽屉里,不要看!”岳江亭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
韩彩玉眼神瞟了瞟他:“我们什么时候举办婚礼?我要去挑一件漂亮的婚纱,三十年前还不兴婚纱,即便大城市有,也不如现在的漂亮……”
“办什么婚礼?”岳江亭冷声打断,“就请家里的亲戚吃顿饭行了!多大岁数结个婚还大张旗鼓地操办?”
韩彩玉立时红了眼眶,嘟着红唇委屈地说:“江亭哥,就是八十了,也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婚礼啊,年轻时候错过的,你不想现在补上吗?”
岳江亭哑然,心里有些触动。
要是换作三十年前,他心心念念的就是和韩彩玉结婚,为此他拼命工作,拼命赚钱,憧憬着以后他们的家庭和孩子们。
可是韩彩玉突然断崖式分手,闪婚了一个官二代。
他神思恍惚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才从自我欺骗和自我麻醉中清醒过来,锥心的疼痛使他认识到,韩彩玉在爱情和现实中,选择了现实。
然后他麻木地工作,麻木地相亲,所幸第一次相亲遇到的梅雨声,他看着很顺眼,就顺理成章地结了婚。
但他心里憋着一口气,想赚更多的钱来证明自己。第一次创业失败后,他曾一蹶不振,幸亏梅雨声帮他撑起了那个家。
那时候他是非常感激的,也暗自发誓,一定要让梅雨声过上富裕的生活。
后来他真的成功了,虽然没有多大规模,但在银海市已经数得上了。
然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又见到了韩彩玉,原本想在她面前炫耀的,但看到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心底的柔情又被牵了出来,尤其得知她已经离了婚,一个人生活,更是控制不了内心的激动。
这一动情,就是二十年。
他最初对梅雨声是有愧疚的,就更多地补偿她,把她妈妈何清敏送到了最好的疗养院里,给的家用钱也很充足。
但梅雨声太过无趣,除了干家务什么也不懂,人也越来越衰老难看。
他沉陷于韩彩玉的软语温情中,对梅雨声越来越轻视,最终无视。
今天,终于摆脱了那个黄脸婆,和心上人在一起了,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欢喜。
甚至听到韩彩玉说要隆重地举办婚礼,就没来由的烦躁,觉得丢脸。
“你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岳江亭尽量缓和了语气,“外面的人说的多难听,这时候举办婚礼,不是平白给人机会来羞辱我们吗?”
“可,我不甘心!”韩彩玉扭了扭身子,几乎要哭出来,“难道我们就该这么像做贼似的,悄悄领了结婚证算了?”
“这样吧,过几天处理完公司里的事,我带你去度蜜月,我们去国外玩一圈,怎么样?”
韩彩玉顿时两眼发光:“真的?太好啦!”
岳江亭见哄好了她,唇角微翘,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个女人最好哄。
以前他刚开始赚钱的时候,也跟梅雨声提起过出国旅游,她起先看起来也很兴奋,可随即又皱着眉头说,家里事太多,走不开,等以后再说。
他觉得很扫兴,然后就没有以后了。
突然心里又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感觉,顿觉索然无味起来。
韩彩玉喜滋滋地盘算要去哪些国家,拍多一点照片,发到朋友圈里,好好炫耀一番。
突然想起什么,手臂蛇一般缠上岳江亭:“江亭哥,和梅雨声一起来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和梅雨声什么关系?我怎么瞅着不像是梅雨声请来的律师呢?”
岳江亭沉着脸盯着前面的路况,仿佛没听到似的。
韩彩玉继续自言自语:“我看到他们两手交握在一起,不会是梅姐的地下情人吧?这么多年一直瞒着你?”
“哼!”岳江亭冷嘲一声,眸光阴鸷,“凭她?”
语气的不屑使得韩彩玉心情顿时舒服了很多,撇撇嘴:“就是,梅雨声又老又难看,怎么可能有那么年轻帅气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