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一个个都把头埋得低低的,眼睛紧紧盯着地面,大气都不敢出。
两名武士见纪由依旧直挺挺地站在那儿,丝毫没有要下跪的意思。
这简直是在公然冒犯世子的威严,冒犯他们郑国国威。
其中一名武士眉头紧皱,脸上满是怒色,忍不住出声呵斥道:“不知礼数,既见世子为何不跪?”
纪由听了这话,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因为新中国让我站起来了。”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纪由这话,皆是一脸茫然,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那武士更是觉得纪由不可理喻,恼羞成怒地骂道:“果真是蛮夷,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懂,还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郑寤生静静观察了好一会,心中有了些思量。
他轻轻地摆了摆小手,用那稚嫩却又尽显平和的语气道:“无碍,退下吧。”
这话一出口,那两名武士先是一愣,随后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恭敬地朝着郑寤生的方向行了个礼,这才小心翼翼地退到了一旁。
百姓们听到世子这声吩咐,也都战战兢兢从地上爬起,不过他们不敢就这么直接离开,而是一个个低垂着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郑寤生和纪由。
纪由面上是一副你真体贴的表情,可他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郑寤生这分明就是在试探。
要是真想制止手下,早在一开始就能出手阻拦。
可郑寤生却偏偏等到自己表明了态度之后才制止。
说到底无非就是想借着下跪这件事,试探自己的脾性和地位。
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最初说他年纪小做不了主,存心报复。
想以此来彰显他身为世子的身份地位,让纪由清楚他的尊贵与威严。
不错不错。
不愧是13岁继位,隐忍22年,黄泉相见的小霸王郑庄公!
郑寤生迈着小小的步伐,靠近纪由,脸上带着好奇友善的笑意,开始和纪由寒暄起来:“我还以为你不能从那山林里出来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眼打量着纪由,目光里透着探究的意味。
“我听闻座下童子,需要一直在山林里贴身伺候神仙,轻易不能现身于尘世之中。”
他稚嫩的童声说起这些话来倒有模有样,仿佛对这些事知晓得颇为详细。
纪由语气沉稳有力回应道:“吾皆可往矣。”
他不知道系统翻译出去够不够帅、够不够有气势。
但自己有能力走装神这捷径,为何不用?
有时候若是太客气了,他们反而会蹬鼻子上脸,不把自己当回事儿。
想到这儿,纪由不动声色点开系统对着眼前的那片空地一点。
一座小茅屋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原本空荡荡的平地上。
它的出现太过突然,没有丝毫建造的声响,也不见人力搬运材料、搭建框架。
好似被一股神奇的力量瞬间挪移至此,凭空冒出来。
在场的众人,不管是那些平日里在市井中讨生活的百姓,还是手持长戈、见过些许世面的武士,亦或是心思玲珑、身份尊贵的郑寤生。
此刻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立在原地。
有的百姓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可再定睛一看,那小茅屋依旧稳稳地立在那。
实实在在,绝非幻觉。
武士们则是满脸的惶恐,手中原本紧握的长戈都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
郑寤生的沉稳淡定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孩童面对超出认知之事时的纯粹震撼。
所有人识趣的噤声。
片刻的寂静之后,众人像是被点燃的鞭炮一般,爆发出一阵接一阵的惊呼。
“啊……这……天神恕罪啊!”
一个百姓惊恐地大喊着,声音都因为害怕而变得颤抖。
“求天神原谅我的大不敬!”
另一个百姓赶忙跟着附和,边说边把头往地上磕去。
那副惶恐的样子,仿佛生怕天神一个不高兴,就降下灾祸来惩罚自己。
所有人都像是被传染了一般,哗啦啦地全都跪倒在地。
百姓们更是整个身子都匍匐在了地上。
他们恨不得把自己的脸都贴到地面上去,以显示自己的敬畏之心。
那两名原本还威风凛凛的武士,此刻也顾不上别的了。
他们直接丢掉手中的青铜戈,“噗通”一声重重地趴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请天神责罚,求天神饶恕我的罪过!”
郑寤生也着实被纪由这突如其来的一手给惊到了。
回过神来后,他赶忙屈膝跪地,左手按在右手上。
郑寤生将头叩首到地,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前,头则低低地埋在双手之后,一脸虔诚地高呼道:“天神万安。”
他行了个标标准准的行稽首礼。
所有人都以匍匐或跪拜的姿态,身子紧贴着地面,不敢有丝毫的动弹。
在这一片开阔的场地上,唯有纪由伫立。
他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些人。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的脸上还清晰地写满了各种神情,嘲笑,鄙夷,试探,怒斥。
现在纪由只能看见他们的后脑。
纪由不出声,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擅自起身。
他们一个个诚惶诚恐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缩进土里去。
纪由如今一举一动皆是权力语言。
起心动念就能决定无数人的命运。
纪由望着这一幕,心中忽然涌起复杂的感觉。
一种难以言语的快感。
好似丝丝缕缕的电流,顺着他的心头缓缓蔓延开来。
酥酥麻麻。
此刻,纪由真切地领略到权力那难以抗拒的魅力。
郑寤生见纪由迟迟没有开口讲话,心中不禁暗自思量起来。
如今的周天子姬宜臼平庸无能,在其治理之下,周王室的威望与权势正逐渐式微,对天下的掌控力也日益薄弱。
各方诸侯势力汹涌暗流。
神要九鼎!
九鼎!
神想从周天子手中收回其作为天下共主的权力。
那这天下姬宜臼坐得,自己的父亲又何尝坐不得?
谁又能断言未来的天下之主不会是自己?
郑寤生低着头掩藏好自己脸上的坚定与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