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怀光语气矜持中带着几分傲然。
他虽只画了寥寥几笔,但他的夫人一向是他的知音人!
这一点,在小徒弟跟前,他必赢!
颜弗叹了口气,无奈道:“乳茶铺子使的原料是牛乳……”
“嗯?”温怀光皱眉,“阿弗也觉得该叫人一见之下便……流口水?这岂不低俗——”
“是流口水的事吗?”
颜弗语气木然:“牛角画得这般雄壮,想必耕田是一把好手。”
“是啊,多么健壮、多么有力量?”
“可是,耕牛它产奶吗?”
“……”
……
尴了个尬!
温怀光的画风虽说确实和柴善嘉要的有差距。
但,最大的问题显然不在这儿。
可是,真实原因说出来它难道不伤自尊吗?
柴善嘉默默拾了一只明显从慈恩寺顺来的蒲团,打算去廊下坐会儿。
这时,又听颜弗道:“这水晶鲙是元元带来的?怎么,师娘饿着你了?还自己又带馒头又带菜的?”
她这语气只是嗔怪。不想孩子浪费钱。
可温怀光虽然尴尬,却是训练有素,顺嘴就diss起了对手:“正是!我夫人做菜天下第一,来我家还带鸿运楼的东西,未免太不把夫人放在眼——”
话说到这儿,他突然愣住。
旋即,眼神不可置信的转向柴善嘉。
“你说的一大袋子伴手礼……是馒头?”
“啊。”
柴善嘉死猪不怕开水烫。
得罪一次是得罪,得罪多了不怕痒,她索性梗着脖子道:“我带了两大袋子白馒头,还一袋子叫小八往前头送去寺里给禅师了。”
“你个小混蛋!你别想跟我抢吃的,赶紧给我走!”温怀光气得一骨碌爬起来,捏着狼毫杆子就追着柴善嘉敲。
柴善嘉动作十分灵活,唰一下就闪到了颜弗身后,还不忘气他:“师父,那把小米,也是我从檐头下的鸟碗里拈来的。
略略略,就吃你喝你!气死你!”
“你个混账东西——”
老头顿时马力加倍!
柴善嘉也瞬间拉高闪避!
二人把个颜弗挡在中间,腰都要被来回搓细了。努力隔着这一老一小。
这样的戏码三天就能上演一次,当事人还乐此不疲……
“……好了好了,饭都好了,别闹了,一起吃饭去。”
“师娘,咱们去,别叫师父了,他有鸿运楼的水晶鲙就够了。不像我,我只喜欢师娘做的菜,外边那些野的吃了都要吐呢!”
温怀光:“???”
“……夫人,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我哪儿是想吃水晶鲙了,是这小混蛋特地带来诬陷我的,我也最喜欢你做的菜,外边那些……嗯吃了都……”
“吃了都如何?”
颜弗面无表情的看去。
“呃……”
“看吧,他说不上来了。”
“走,元元,师娘给你做好吃的去。”
“太好了师娘,最喜欢师娘,师娘做的菜天下第一最最棒!”
“……”
……
……
去温怀光家中笑闹造作一番,回程时已近黄昏。
路上经过冲霄楼,柴善嘉一掀车窗帘子,正好撞见柴泊秋在前方,元气满满的在街面上狂奔。
真好啊……
老父聊发少年狂,好有活力……
柴善嘉靠在车窗边正看得起劲,突然疑惑道:“咦,我爹跑步怎么还穿黑丝?”
这时候有黑丝吗?
没有吗?
有吗?
那……柴泊秋穿得到底是什么?
“老爷的鞋呢?”凌小八揣着手坐在黑暗中,幽幽道。
“……”
噢哟,作孽,鞋跑丢了。
那两只纤细性感的脚底板是纯跑脏的。
并没有什么黑丝……
柴善嘉的马车要往升平街方向去,是要绕冲霄楼半圈改道的,这属于约定俗成,为了避免拥堵。
而她因为黑丝怔住片刻,再想起来招呼老父亲上车时,只见到一个手刀式摆臂,旋风一向闪入珠光雅筑后巷的背影。
而后,便是一群作护院打扮、凶神恶煞的人提着棍子追来。
至马车旁,那群人正左右张望,柴善嘉皱眉冲凌小八低道:“去,想办法拦他们一拦,尽量别交手,给老爷争取点时间跑路。”
闻言,凌小八一向木讷的脸上顿时喜气洋洋。
她一撩车帘子正要往外窜,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那老爷要一起提回来?”
柴善嘉忍了忍,恨不能摁住人中深呼吸:“不用不用。”
那是老爷,你当去买菜?顺道提一条河鲫鱼回来红烧吗?
……
可是接下来,柴善嘉又拐去玲珑阁看了看柜面情况,稍改了一下应季陈列,再往被揪回南都的炉焙鸡家照顾生意,买回一只鸡后,辗转回到柴府。
小八已经回了,都蹲屋檐上啃好一会儿糖葫芦了,证据是,那签子够给屋檐插一缕胎毛刘海的。
柴泊秋还没回。
这几年不是闭门应考的时候,柴泊秋对家庭日常的参与度还挺高。
没事并不会缺席晚饭。
晚间,柴善嘉在荣寿堂吃饭,只听小山子回来禀告说,大老爷有公务在身,还在府衙内忙碌,赶不及回来吃饭。
柴善嘉眼神闪了闪,没说什么。
今日的那群护院可不像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
“确定老爷逃脱了?”
回院子的路上柴善嘉问小八道。
“嗯。”
凌小八道:“一共五个,两个沟里,一个锅里,一个河里,还一个回了。”
也就是说,有一个跑回头求救去了?
这么看,没人去追柴泊秋,小山子应该没说谎,人还在府衙加班。
柴善嘉一路沉默的走着,至倾曦园前不远,灯火逐渐亮起来。
她忽然感觉哪里不太对?
“……不是让你别交手,只阻拦?
先不扯这个,那个跑锅里去的是什么情况?
打着打着突然感觉有点冷?把自己煮了,给大家助助兴?”
“……”
……
然而,这日柴泊秋一晚上都没回府。
连带着去送夜宵点心的小山子也没回来。
隔天下午,小山子再出现时,人都沧桑了,哑着嗓子道——
“老爷只说有要务在身,情况还未明朗,不便细说。这段时日怕都要在府衙里住着,叫小的回来收拾几样换洗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