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荫做了一个梦。
不过这次,钟荫没有看见那座庙宇,而是看见了自己躺在床上,就躺在牙窟居所的床上。
接着,钟荫看见自己的头顶,腹中,脚下,分别冒出了一股飘渺的烟气向上飘飞,统共是三股。
冥冥之中,又有声音传来:
“又有三尸神,在人身中,每到庚申日,辄上诣天曹,言人罪过。”
顿时,钟荫明白了那三股烟气,应当就是所谓的三尸神,随后,钟荫感觉自己的视角在逐渐抬升,在下方跟随着三尸神,向上而去。
但是随后,钟荫发现自己上不去了,朝下一看,顿时一惊,就见一堆人拽着自己,连着了一条人梯,而自己就仿佛是一个风筝,在空中摇摇晃晃。
一个人咧嘴笑着,
“你这种人也配上去啊?”
“你不配!”
“你不配!”
“你不配!”
钟荫愤怒地瞪着那些人,大声吼道:
“凭什么说我不配!”
那些人却不理会她的愤怒,依旧不停地喊着 “你不配”。
钟荫拼命挣扎,想要挣脱他们的束缚,可那些人的手却像铁钳一般紧紧拽着她。
钟荫朝下望去,下面是赧城,而此时张、周两家已经下达了强制征兵的命令。
街头巷尾再次陷入混乱,刚刚与家人团聚不久的青壮年被粗暴地拉了出来。
一位年轻的丈夫紧紧拥抱着妻子和年幼的孩子,眼中满是不舍和无奈。
妻子泪流满面,死死抓住丈夫的衣角,哭喊道:
“不要,不要带走他!”
孩子也被吓得哇哇大哭,紧紧抱住父亲的腿,嘴中喊着:
“爸爸!爸爸!”
但士兵们毫不留情,硬生生地将他们分开,丈夫被强行带走,只留下妻子和孩子在原地哭泣。
妻子望着丈夫被带走的背影,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怀中的孩子也不停地哭着喊着要爸爸,可父亲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
年迈的父母拉着儿子的手,苦苦哀求:
“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儿子,他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啊!”
母亲甚至跪在地上,不断磕头,额头都磕出了鲜血。父亲则老泪纵横,声音沙哑地祈求着。但士兵们不为所动,将儿子拖走,
“这是命令。”
一对新婚不久的夫妻,妻子已有身孕,丈夫被征兵的人抓住时,妻子冲上去抱住丈夫,哭着说:
“他还没来得及看孩子出生。”
妻子的泪水浸湿了丈夫的衣衫,丈夫心疼地看着妻子,却又无可奈何。
可最终丈夫还是被带走了,妻子绝望地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喃喃自语道:
“孩子,你出生可能就见不到爸爸了。”
这一去,多半就是生离死别。
还有一个家庭,兄弟几人都被拉去征兵,家中只剩下年迈的父母和年幼的妹妹。
妹妹哭着抱住大哥的腿,不让他走,大哥心疼地为妹妹擦去眼泪,说道:
“妹妹乖,在家照顾好爸妈。”
整个城市都充满了哭声和悲叹声,接着,所有人都将眼睛望向了钟荫,他们爬了过来,将钟荫死死拽住,
“明白了吗?都是因为你!”
“本来可以再过一年,等一切都准备好了,就不用发生这些了!”
“就为了你心里面的那点怨恨?!”
“屠刀的推手!”
远处,那三股代表着三尸神的烟气已经越飘越远,钟荫已经无望追上,而三尸神则会将自己的所有恶行都汇报上去。
不过多时,天空果真变色,顿时变得阴云密布,并且一团模糊的阴影已经在阴云里面游动,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要下来了。
钟荫顿时有些怕了,喊道:
“放开我,我要下去!”
下面的人顿时咧嘴笑道:
“你下去什么啊?你刚刚不是要上去吗?上去啊,上去迎接你的惩罚!祂在上面等你!”
接着,钟荫下面的人梯开始堆积,并且越来越高,使劲地把钟荫往天上推去。
钟荫惊恐地望着天空中那团不断逼近的阴影,拼命挣扎着想要摆脱众人的推搡,而头顶上的阴影越来越近,渐渐地,钟荫能够感受到有一股重量开始压迫在了脖子上。
并且,越来越重,似乎要将自己的脖子硬生生压断一般,一股未知的恐惧开始从心底蔓延,钟荫不敢去面临阴云上的存在。
“求求你们,放了我!我知道错了!”
钟荫声嘶力竭地喊道。
“不,你不知道错!你从来都不知道!”
“你要是知道错了,还会去炸了那里?让我们蒙受痛苦?”
“所以,你根本不知道错!明明你可以选择去只把科研院炸了,但是你非要去炸种植基地,把所有人都推入火海!”
“因为你很自私!你非要把自己内心的恶,给放大出来,放大给所有人!企图让所有人都知道,都体验你的痛苦,对吧,你心里面就是这么想的,对吧!回答我们!”
钟荫身下的人们不断呵责,更加用力地将钟荫往上推,那力量强大而又坚决,似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仿佛就是要把钟荫给送入深渊巨口。
“啊!我不知道!别问我!我不想回答!!我什么都不知道!”
钟荫大口喘着粗气,身体被死死固定住,动弹不了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逼近的阴影。
那团阴影逐渐显露出狰狞的轮廓,似乎是一个巨大的怪物,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其身躯庞大如山岳,每一次移动都能带来一阵狂风,吹得周围的云雾翻涌不止。
钟荫的心跳急速加快,冷汗如雨般落下。
“不,不要!”
钟荫绝望地尖叫着,声音在狂风中显得如此微弱和无助,一阵狂风吹过,便将钟荫的声音彻底淹没。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鸣。
那闪电如银蛇般在黑暗中舞动,瞬间照亮了那狰狞的面容,让钟荫的心瞬间沉入了无底深渊。
仅仅一下,钟荫的思想彻底死寂,不敢挣扎,不再呼喊,仿佛是被山岳瞬间轧断掩埋。
狂风呼啸而起,吹得钟荫的头发凌乱不堪,衣服在风中烈烈作响。
身下的人们也开始惊慌了起来,他们的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整座人梯都因为窥见了阴云上的存在而开始颤抖。
但他们的手却依然紧紧抓着钟荫,仿佛要将她作为祭品献给天空,以换取自己的安宁。
人梯在狂风中摇摇欲坠,却依然固执地将钟荫往上推送。
钟荫就像是一片飘零的树叶,在命运的狂风中无法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