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手抓紧床幔。
枕头。
膝盖。
月下西楼时,微颤蜷曲的手在陆言背上抓出几道红痕。
樊静伦被抱入水,疲惫的靠在陆言怀里。
“樊璃的骨哨有些蹊跷,王慈心没一脚踩碎它,应该是要拿回去细究。”
陆言给对方挽发,防止头发被水打湿:“北边的那些人滴水不漏,向来不会给别人留下把柄。”
不过那哨子在谁手上都不会有问题。
但在樊璃手上,必定会牵扯出一连串的麻烦。
陆言把那满头墨丝挽在樊静伦头顶,眯着眼盯住这截白腻后颈。
他中指摁在这截后颈上。
樊静伦撩起一捧水:“你见过那骨哨么?”
陆言:“见过,形状像鸟,声音听着像瓷埙,但比瓷埙尖俏,穿透力极强。”
樊静伦仰面向后,视线上抬望着陆言:“我向王慈心说,那玩意是我给樊璃的。”
“……”陆言下巴抵着樊静伦头顶轻蹭,蹭到他后颈时咬了一口。
“那你闯大祸了,故意的?”
樊静伦摸着后颈往前避开:“我故意做的事可太多了,你指哪件?”
身后的男人咬他耳垂,沉吟片刻后看向他:“故意让王慈心把樊璃带上昭陵。”
樊静伦一双凤眼得意的弯笑起来。
“那小骗子撒谎成性,我想看看他背后有没有足够强大的势力为我所用。”
要是有人听到哨音去了昭陵,总会有些蛛丝马迹可寻。
樊静伦撩着水浇上脖子:“你带人追上山时,冯虎在山下听到对面有两则云雀声,我猜定是有人来救樊璃了,看到你上山才停下。”
樊静伦说着,回头冷冷睨着陆言:“你很关心他?”
陆言淡定道:“失明的孩子不容易,能帮衬就帮衬些,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糟蹋。”
怀中人沉默片刻,往水中下潜一段,闷声问道:“要是陆冬雪不出事,你十五岁那年会回来么?”
陆言把他往怀里捞上一截:“不会,我就是个天生的武夫。”
对方转身面对陆言,盯着他身上瓷质般的肌理。
“我不管你是武夫还是屠夫,别晒黑了,我不喜欢。”
“好。”
樊静伦用指甲在陆言心口上一划:“中宫派人出去查哨子的来头了,你帮我。”
陆言捉着他的手:“再给点甜头,我帮你摆平。”
樊静伦懒懒看着对方。
陆言把他带入怀中,轻哄道:“乖,就一次。”
*
夜色下四野哑静,唯有乐津里还没消停。
伶官坊便坐落在乐津里最显眼的位置,每天恩客往来不绝。
陆言布衣黑靴,悄无声息的踏上四楼。
两个绝色的侍女抬手拦住他,齐声道:“客人请止步,再往前半寸,就得交钱了。”
陆言丢了一个锦袋过去:“三十两应该够了。”
侍女打开袋子数了数,整整三十两银子。
钱袋里夹了一枚孔株钱,侍女见状,脸上便露出笑。
这三十一孔株是道上鲜少有人知道的暗号,能掏出来的人便是坊主相识的朋友,得对他客气些。
两个侍女微笑着躬身让到一边,一人引路打帘子,一人去里面通传。
过了一会儿,里面才传出一个尖利怪异的声音。
“陆言,当年你坑了我三百两黄金,如今才给三十两破银子就想见我,那是白日做梦。你进来,就在帘子外站着说话吧!”
陆言径直入内,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那薄薄的鲛纱帘子外。
侍女给他端上一杯茶。
陆言看着茶盏,笑道:“那三百两黄金是给兄弟们的辛苦钱,多亏他们帮你把皇后的鹰犬引向北方,你这伶官坊才能独善其身。”
里间人的冷笑一声:“说你坑你还有理有据。别废话了,今日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陆言:“樊璃的哨子落到皇后手上,我家那孩子不懂事,对王慈心说哨子是他的,麻烦你把这事糊弄过去。”
两人隔着一道帘子,一个翘着二郎腿坐在外间把玩茶杯,一个盘腿坐在里间的冰床上炼童子功。
冰床上的矮小男人透过薄纱望向陆言。
“要摆平这事也简单,那哨子在魏国流行了三十多年,不过是声响和其他哨子稍有出入而已,偷偷把里坊间孩童的哨子换成一模一样的骨哨就行了。不过这得三百两黄金。”
陆言笑了,放下茶盏起身:“那这事还是我自己去办吧,樊璃你自己管。”
对方又说道:“一百两。那骨哨得请工匠加时间赶制,哪哪都要钱。”
陆言低头抚抚袖子:“展飞兄,我是来跟你商量要紧事的,你怎么老是往银子身上扯?”
展飞阴阳怪气道:“当年你坑了老子三百两黄金,好不容易风水轮流转了,换你你不扯?”
陆言转身就走:“那就这样吧,我把我的人摘出去,以后樊璃你自己看着办。”
展飞一咕噜从床上跳下来,脸色奇臭的掀开帘子。
“慢——”
陆言笑了笑,回头望着那孩童模样的人:“八月底,我要让这骨哨的声响遍布楚京。”
*
陆言回侯府小憩片刻天就亮开了,雪意推推他肩膀。
陆言揉了揉雪意的脑袋:“乖儿子,去找三三玩,我再睡一会儿。”
雪意不走,闷声道:“爹,樊璃让我拿尿泼大将军的坟——”
床上的人猛睁开眼,牙疼道:“大将军怎么着他了?”
雪意无奈道:“不知道啊。昨天早上还让我盯着王慈心,不许他乱来,昨晚就改变主意,一定要我去泼尿才行。”
陆言悠悠一笑:“你就去外面转转,回来编个假话哄哄他就是了,他又不跟你去——”
“陆言!我可听到了!”门外的人火大的吼了一声。
“……”陆言默默看着儿子,“你怎么一大早就把他带来了?”
樊璃摸进门:“我让他帮我跑腿他死活不肯,要跟你请示,我来听听他怎么请示的。”
门口的少年掀了掀唇:“幸好我来了,‘编个假话哄哄他’,这种话你也好意思说,我可是个瞎子!瞎子你也要骗啊!”
陆言起身:“消气,我刚才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樊璃:“……”
樊璃指指点点:“你学我说话。”
少年站在门口一副要逼宫的架势,一定要雪意把自己的童子尿泼到谢遇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