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遇动作细微的向樊璃凑近些许,冷如冰霜的温度透过半寸间隙,浅落在樊璃唇上。
他指尖滑下的伤刻在樊璃手背。
他用严厉的语气低声问樊璃有没有看清他的为人。
谢遇早就变了,站在你面前的这个家伙就算去外面振救灾民普度众生,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厉鬼。
问他要不要你……
你是真敢问!
谢遇眸色森厉的逼近对方,一点点将那半寸距离拉近。
血珠滚得越来越急,谢遇不说话也不斥骂樊璃了,但他把伤害付诸实际。
冷硬尖利的犬牙刻上脖颈,前面就是一脸审视的冯虎,而谢遇毫无顾忌。
樊璃浑身血管像被塞满碎冰。
他站在谢遇面前没有应声,死死咬着下唇几乎啮破嘴皮。
谢遇嘴唇从他脖子上挪开,即将吻过来时樊璃短促的笑了一下,嘴角上扬之际猩红血丝从他门齿下渗出来。
谢遇定定望着他,表情幽冷的捧着他脸颊低头。
鬼怪特有的温度落在下唇,然而不等谢遇舔掉那唇上的血迹,樊璃就猛转过身去。
面朝里的少年肩膀抖动,抖得越剧烈他笑得越真切,等冯虎看到地面吧嗒几声落下一片水渍时,才知道他没笑,他是在哭。
越哭他笑得越欢畅,像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樊璃笑着蹲下去,抬肘不断擦拭着涌出眼眶的泪水。
冯虎平静的把凳子捡起来:“谁得罪你了?”
樊璃:“谢遇——”
冯虎:“声音别颤,耳背,听不清。”
“谢遇!”樊璃胸腔鼓痛发窒,他蹲在地上:“你让谢遇出去!”
“……”冯虎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敷衍道:“大将军出去。”
樊璃心口一阵阵针刺的涩楚扯着脑袋发痛。
“说大声点!别叫他大将军,他是个狗屁大将军!就叫他谢道逢!”
“你跟他说,谢道逢从樊璃屋中滚出去!”
冯虎沉默片刻,自己出去了,没一会儿带来了府医。
冯虎向府医指了指樊璃:“在这发疯。”
府医:“有多疯?”
冯虎:“叫我把大将军撵出去。”
府医点头冷笑:“那可真够疯的,人来疯——”
府医嫌樊璃吵,冷着脸在耳朵里塞了两团棉花,把他摁在床上掐了把脉。
然后叫药童熬了一碗浓浓的安神药,加了重重的苦黄连,让冯虎给樊璃灌下去。
冯虎暴力灌药,灌完后脸上被挠了一爪子。
樊璃哈着苦气,气喘吁吁:“狗谢遇!”
府医提起药箱:“别让他出去乱跑,明天还得继续灌。”
冯虎摸了摸脸上抓痕:“他这是见鬼了还是被鬼上身了?”
“这是上昭陵吹了邪风,得癔症了,两碗猛药下去保管治好。”
冯虎点了点头,一五一十的向东院汇报情况。
两人出去后,樊璃从柜子里翻出一包蜜饯压下嘴中的苦涩。
蜜饯入口时,他抹掉眼中湿意,弯着腰去摸碎在床上的手绳。
外面起了大风,要下雨。
他独自坐在床上,猛不丁尝到了一股涩喉的滋味,弯着腰急声呛咳起来。
“嗒——”
是手背上的血又滴下来了,有人故意把他手背上的伤划开。
樊璃没吭声,摸索到床尾,从小搭案下面拿出棉花、药酒、绑带,他熟练的给自己包扎伤口。
然后去门槛坐下,不停不停的往嘴里塞蜜饯。
他一天没说话。
第二天一早,他站在微凉的秋风中收拾东西。
没多久,他提着一包零嘴,腰上别着铁杖,瘸着脚牵着小猫,在阴沉沉的天色里缓缓走出小院。
这里冷得太快,他要去雪意那里过冬了。
谢遇站在门口,望着他在院门下和冯虎交谈。
冯虎:“去哪?”
樊璃把零嘴往肩膀上提了一下:“去找雪意。”
“他就在东大院。”
“我知道,我这里不好住,怪冷清的。”
冯虎把这事上报给东院。
东院让他继续跟着樊璃,他装没听见。
东院给了他十两银子,他听见了,跟在樊璃身后亦步亦趋。
樊璃去东大院的路上听到了一阵吆喝声,那声音中气十足,听着陌生。
大园子里,女人颐指气使的指挥满府家丁,把原本属于东院的摆件、装饰搬去西院,把西院的东西搬到东院。
折腾了一早上。
樊璃听众人脚步乱糟糟的,便站在边上等这些人忙完。
女人一眼看到他,冷声道:“做什么的?”
霜华平静道:“回胡娘子,这是侯府小公子——”
胡娘子眼刀凌向霜华,甩手一巴掌扇到霜华脸上。
“我让你说话了?如今王府把我拨过来伺候夫人,这侯府便用不着你指点江山了,我没要你说话时,你就给我闭嘴!”
众人看着霜华脸上的巴掌印,再看看这新来的胡嬷嬷,哑然无声。
霜华微睁着眼咬了咬牙。
“啪——”又是一巴掌狠狠的扇到霜华脸上。
胡嬷嬷厉声道:“没学规矩?”
霜华闭了闭眼,生生咽下一口气:“是,我知道了——”
胡嬷嬷再次望向樊璃,眼神刻毒的睨着他。
“长成这狐媚样,不怪爷们把心思都栓在你身上。现在你给我听好了!你娘就是个野女人,是个不要脸的妾,夫人能纵容你在府上放肆,我可不会惯着你!”
“从今天起,但凡你坏一点规矩,闹一点笑话,我便扒了你的皮喂狗!听到没有?!”
樊璃侧耳静静听着,捏着铁杖的手骨骨节渐渐发白。
满府下人一看这模样就知道他要发作了,都不开腔,冷眼看着胡嬷嬷喋喋不休的给他立规矩。
樊璃轻声道:“胡嬷嬷是吧,不知道胡婆子是你什么人。”
女人一口牙差点咬碎,切齿寒笑:“我没跟你算账,你倒先提起她了!找死!”
樊璃:“所以你刚才给我立的那堆规矩,包括让我见了你得让路行礼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屁话,是要给她报仇?”
胡嬷嬷瞧着自己鲜红的指甲,这指甲曾戳破别人的眼睛,那小兔崽子既然瞎了,不如改天找个由头,把他眼睛也掐爆算了。
她打定主意,冷冷不屑道:“听说你性子烈,我看你是还没领教过我的手段,当真要你死恐怕你连今天!呃啊——!”
胡嬷嬷凄厉的惨叫一声。
心口上一阵刺痛传来,只一瞬,铁杖尖刺便直接刺穿衣衫,入肉半寸。
胡嬷嬷吃痛连忙后退。
那长发披散的少年歪了歪头,听着脚步声判断她的位置。
忽然,有冰冷的气息贴上樊璃后背。
阴天下,谢遇站在樊璃身后,从后面捏着他的手,心口发力,抵着他整个人往左侧方动身,向胡嬷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