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夜来得早,也来得快。陶宽爷爷刚出来的时候还是傍晚,也就是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夜仿佛一只巨大的怪兽,吞没了整个世界。陶宽爷爷在山路上行走,就好像是走在这只巨大怪兽的肚子里,没有一丝丝的光亮,连行走的路都是青灰色的条子,没有路的形状。而恰恰是过了那最黑的时候,天上似乎有些星光,如同这只巨大的怪兽张开嘴巴,从嘴里透出一丝光亮来,而让陶宽爷爷有了更为清晰路走。陶宽爷爷走到刘哥家外的桥边上,便歇了下来,放好了茶油和背在身上的粉丝。粉丝并不是很重,但加了外面的麻袋,就重得多了,也就是这只麻袋勒紧了绳子,绳子更是勒紧了陶宽爷爷的肩膀。陶宽爷爷手上又提着茶油,又不好放下来,以至于整个手臂都麻木了,而只有到了这时候陶宽爷爷才放下来,深深地叹了口气,坐在路边歇了下来。就单纯得论陶宽爷爷和刘哥的关系,陶宽爷爷真不愿理刘哥这样的人,在陶宽爷爷的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提不起对刘哥的好感来,而在这个层次上,反而是刘哥对陶宽爷爷的好,刘哥对陶宽爷爷有着天然的亲近感,从那次刘哥吃炒盐以后,刘哥就觉得陶宽爷爷虽然年纪不是很大,但懂得体贴别人,知道别人的难处,在一定的程度上,那次陶宽爷爷是留给刘哥极大的面子,以至于到了后来,刘哥有个什么辣手的事,还是会找陶宽爷爷商量,但毕竟是那时的情况,到了后来,刘哥羽翼丰满了,慢慢得就冷淡了下来,到了后来就干脆没有了来往,但有时候碰到陶宽爷爷,陶宽爷爷也不愿意刻意得过去和刘哥打个招呼,但刘哥却会主动得过来和陶宽爷爷打招呼,也不时得邀请陶宽爷爷去自己家里坐坐。陶宽爷爷并不是和刘哥有过直接的冲突,也没有利益的瓜分,但刘哥这几年的所作所为,陶宽爷爷却一直关注着,刘哥做的很多事是不在理的,虽然陶宽爷爷只是个旁观者,但却在心里不由得反感起来。但现在的情况不同,陶宽爷爷要求到刘哥了,你再反感刘哥,也得硬着头皮去,为了自己的孩子--陶宽爹的未来,陶宽爷爷自己再有多大的委屈,还得去见刘哥。自己备的这份礼说重也只是自己家里的家山货,论起价值来,不值太多的钱;但若是论起实用性来说,有可能就是救命的东西。陶宽爷爷也不泛有更值钱的东西,或者是更好吃的东西,但真要论起自己和刘哥的交情来,也不是一回事了。陶宽爷爷走到桥下喝了几口溪水,缓解了自己干渴的喉咙,用水洗了洗脸上的汗水和脏污,让自己看起来不是很落魄,最少不是去刘哥家里去乞讨的意思。陶宽爷爷洗好了脸,捋了捋头发。南方的村庄没有理发店,有的只是固定的剃头匠,而这样的手艺还是给那些有些残疾的人留的活路,银井湾的剃头匠就是一个拐子,不能从事体力劳动的,每个月固定的时间来理发,到了年底才来收账,每年的剃头的工钱还是固定的,家里有的会给剃头匠,家里紧张的到来年给也有可能,也有赖皮的人家,几年了才给,但却不能不给,一年二年可以时间长了,剃头匠就懒得来收这份工钱了,本来就有残疾,打架又打不过,完全是村庄里的道德规范所督促着那些赖皮的人家,因为你自己可以赖皮,但到了你孩子娶亲的时候,别人就会把这样的事翻出来了,谁家谁家的孩子不能嫁,连最基本的剃头的工钱都不给的,没有良心。在南方的农村里,一旦你做了没良心的事,可能就会被人记着一辈子。刘哥也做过这样的事,做之前,刘哥也找陶宽爷爷商量过,陶宽爷爷硬是要刘哥不要去惹那件事,刘哥嘴里也答应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刘哥做了,这让陶宽爷爷很是反感,甚至有时候想:刘哥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想去和他来往。但陶宽爷爷想归想,却没有告诉过别人,只是把这样的想法深深地埋在自己的心里,即使以后见到刘哥,陶宽爷爷仍旧很热情得和刘哥聊天,压根就不提那件事,似乎那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陶宽爷爷想着这些事,心里就不快活,但还不至于到恶心的地步。陶宽爷爷也知道,至于那件事刘哥去做的时候肯定也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也彻底得想过那件事做下去的后果,甚至是掰开了揉碎了得想,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刘哥还是做了。至于刘哥做那件事的后果和陶宽爷爷没有一分钱的关系,但问题却出在了,刘哥做那件事以前,就和陶宽爷爷来商量过,懂刘哥的人会觉得是刘哥自己的买卖,是刘哥自己行为和做法,不知道的人却认为是陶宽爷爷背后做的主,陶宽爷爷也不可能对每个人去问去解释。陶宽爷爷想起这件事心里总有疙瘩,也许这样的疙瘩会随着陶宽爷爷的最后的离世而带到另一个世界去,但事实是刘哥把这件事做下去了,没有了反悔的余地。陶宽爷爷只能是心里隐痛,却没有阻止到刘哥的所作所为。陶宽爷爷想只是想,也曾告诉过自己,事情已经结束了,也没有反悔了,只能是把这篇翻过去,可谓昨日不究,明日可为了。陶宽爷爷晚上去刘哥家里,自己的心里也没有底,刘哥也不是过去那个吃炒盐的刘哥,由于这几年的奋斗,刘哥家境有了很大的提升,至于自己这次提的这些礼,刘哥能不能看在眼里,陶宽爷爷都觉得没有太多希望,但有一点,陶宽爷爷还是有着很大的把握的,那就是刘哥对自己表面上的态度肯定不会太差,而至于刘哥会不会帮自己这个忙,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