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大理寺,讼棘堂。
“啊——哈——”
沈临鹤胳膊肘撑在堂中椅子的扶手上,耷拉着眉眼,哈欠连篇。
坐在书桌后的衡昌将手头新得的卷宗批完,才抬头睨了沈临鹤一眼。
“哼!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又来了…沈临鹤干脆将眼睛闭上,身子歪倒在扶手上假寐。
“昨日太子命人前来请你,你倒好,直接避了大半日不见人影,还得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沈临鹤头都不抬,嘟嘟囔囔地说道:
“昨日我那不是外出查案了嘛!”
“啪——”
衡昌将手中的卷宗一下摔到桌子上,吼道:
“我还不知道你?!你什么时候好好查过案,你这脑子要是好好查案,还有陆光远什么事!”
这下,沈临鹤微微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说道:
“没想到衡大人竟如此看得起我。”
衡昌见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皱着眉将目光移开。
片刻后,想起什么,又移了回来。
“我听来旺说,你昨日未来找我,是因为正陪着给林府案提供线索的那个叫…南什么的姑娘?”
沈临鹤稍稍坐直了身体,回道:“南荣婳。”
衡昌神色稍霁,试探问道:
“那姑娘长什么样?”
沈临鹤一下子瞪圆了眼,一脸不可置信道:
“衡大人,贵公子可娶了七房妻妾了,你还嫌你们府上不够热闹啊?”
“你!我并无此意!”衡昌咬牙切齿。
这泼皮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想他衡昌官运亨通、夫妻和睦,唯一一点不足便是自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时至今日已经往家里领了七个女人,府中整日鸡飞狗跳。
如今衡昌恨不得搬到大理寺来住!
沈临鹤见衡昌开始揉太阳穴,便知他近日又被他那不学无术的儿子气得厉害。
勾了勾唇,沈临鹤不再打趣衡昌。
“那女子有些本事,又不知来历,我想再试探试探。”
衡昌不再追问,他知世人眼中的‘沈纨绔’实则精的很,所做之事皆有意图。
“我与太子已许久未曾打过照面,在太子眼中我只不过是个不顶用的纨绔,可昨日他却突然召我去东宫,不知其用意我自然得避一避。”
衡昌本就不是真的怪他,听他这么说,面色缓和了许多,说道:
“昨日我试探过裘德喜,但看样子他什么都不知情,只是给太子跑个腿。”
沈临鹤点了点头,“裘德喜是圣上安排在太子身边的人,太子羽翼渐丰,想要脱离圣上的掌控,自然只给裘德喜安排些不重要的活。”
衡昌不再接话,只盯着沈临鹤看,直把他看得有些发毛。
沈临鹤表情夸张道:“衡大人,外面都传言你对我深恶痛绝,该不会你现在就想解决了我吧?”
衡昌不理他的玩笑话,反而正色道:
“若你想做些什么,裘德喜这人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他自恃在圣上跟前伺候过,眼高于顶,如今已对太子的冷待不满。加上他又是个追名逐利的,只要给他点好处,他倒是可以帮点小忙。”
沈临鹤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思索了一下,回道:
“我知道了。”
随后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两手随意抱了抱拳就要往外走。
身后却传来衡昌的声音:
“裘德喜虽不知太子找你何事,但太子让他来找你之前刚刚见过五公主。”
沈临鹤脚步一顿,双眸微沉,然后抬步离开了讼棘堂。
堂外,来旺正等着他。
见他出来,忙跟上沈临鹤的脚步,边走边说:
“长盛阁那边的人今早来报,说南荣姑娘昨夜子时前后出了酒楼。”
“哦?”沈临鹤眯了眯眼,“去了哪?”
“他们…跟丢了。”来旺低着头说道。
他原以为自家主子会嘲讽一番,他们的人竟然会将一个姑娘跟丢。
可没想到沈临鹤只是瞟了他一眼,似乎——不太意外?
“她几时回的长盛阁?”
来旺的头垂得更低了,“还未回…”
这下,沈临鹤停下了脚步,眸中闪过一丝恼意。
-
一炷香后。
沈临鹤站在了长盛阁前,他面色微沉,朝里走去。
此刻大堂中正在洒扫,未有客人用饭,只偶有零星几个住店的客人出入。
小二见是他,心头一紧,赶紧迎了过来。
垂着手小声道:“少爷。”
“人呢,回来了吗?”
小二轻轻摇了摇头。
沈临鹤眸中愠色一闪,大踏步沿着楼梯向上走去。
轻车熟路来到了四楼最尽头的那间房门前。
门上雕着两只仙鹤正在悠闲戏水,这还是他亲自画的花样。
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意,沈临鹤重重将门一推——
女子正坐在对着门的紫檀木桌子后,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一卷书。
听到声响,女子抬眸朝他看来,神色淡淡道:
“沈少卿不知道敲门吗?”
沈临鹤默默将门关上了。
然后——
‘咚咚。’
这次沈临鹤规规矩矩地敲了门。
“请进。”
沈临鹤轻轻将门推开,正要迈步进去,这时,来旺和小二‘呼哧呼哧’地跑到门口。
“少爷,南荣姑娘的房间我们没有动,她一晚没回,我们…”小二的声音顿在了门前,他看到了本应该不在此处的南荣婳。
看到沈临鹤额头上的青筋,来旺赶紧拽着哭丧着脸的小二离开了。
房间内,南荣婳好似没有听到小二那声‘少爷’,仍旧在认真地看书。
沈临鹤轻叹了口气,进了房间。
他坐到南荣婳对面的椅子上,先开口道:“这家酒楼确实是沈家的,我只是怕你有什么负担,所以才没有告诉你。”
没想到南荣婳回道:“我不会有负担,说不定还得帮你呢。”
沈临鹤哑然失笑,他知道南荣婳的本事,可他的魂魄好好地在自己身上,不需要她的帮助。
以为她在开玩笑,于是便没有放在心上。
不经意他的视线扫过南荣婳手中的书。
“你在读大庆国历?”沈临鹤有些意外。
南荣婳点了点头,“是,想了解一下大庆国这几十年发生的事。”
“这种正史上记载的都是表象,你如果想知道具体的,可以问我。”沈临鹤自告奋勇道。
“哦?”南荣婳果真将书合上,放到了一边。
凝着沈临鹤的双眼,南荣婳问道:
“你可知国师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