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宫墙外,月光照不到的黑暗处。
“找我做什么?”黑色的斗篷下传出女子不耐烦的声音。
刘平肥胖的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他的声音尖细,在无人的街道上压得很低,“紫华姑娘,国师…没有提起我?上次我将南荣婳的名字和来历告知姑娘,姑娘可有替我转告国师?”
紫华冷哼一声,“南荣婳,异族人,千里迢迢从南边来。”
“对对,就是这样。”刘平期盼地看着紫华。
紫华将斗篷的帽子一把掀开,露出一双泛着冷意的眸子 ,“这就是来历?刘平,这些不用你,我自己随便一问就能问出来!”
“我…”刘平一脸怒意,“那个南荣婳从南地而来,若要打听她的来历难道真要跑到南地去?三个月都回不来!而且她来历神秘,就算是你去打听,也只能打听到这么多!”
刘平气得脸上的肥肉都在一抖一抖的,他指着紫华怒道:
“我已许久没有见过国师了!紫华,你到底有没有在国师面前提起我!你…你莫不是把国师给的好东西都私藏了吧!”
“我告诉你,要是国师知道你在外面打着她的旗号,狐假虎威,她定会治你的罪,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紫华似乎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她眼尾微挑,嘴角轻轻扬起,失笑道:
“治我的罪?”
刘平方才一时恼意上头,壮着胆子说了狠话,此刻见她这模样,没来由地心里发怵。
“我…我…”刘平磕磕绊绊道,“我的意思是…”
紫华的双眸在夜色中泛着幽光,她缓缓朝刘平迈了一步。
刘平吓得往后退,边退边说道:
“你你…你要干什么!要是让国师知道,你…”
下一刻,紫华一只手隔空抓向了刘平的脖颈将他硬生生提起,刘平只觉得再说不出话来,他的双脚离地,空气在胸腔中不断挤压。
他的双眼瞬间瞪大,惊讶、惧怕、后悔…
种种情绪在他的眼中闪过。
紫华的声音在暗夜中犹如蛇蝎,“本想安排你进丞相府盯着傅庆堂,但你实在不是他的对手,既然无用,何必留着!”
话音刚落,紫华的手猛地用力,刘平的骨头一声脆响,眼睛瞬间涌出鲜血。
紫华松开手的一瞬,刘平便如同一滩烂泥摔在了地上。
片刻后,一道周身围绕着灰黑色雾气的魂魄从刘平的身上钻出,他的眼神呆滞,随着紫华一勾手,便如提线木偶一般,跟在她身后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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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魅影?”
沈临鹤今日来给南荣婳亲自送云香阁的衣裙和首饰,便听南荣婳详细跟他讲述了昨夜的经过。
感叹于这世上竟有这种东西的存在,沈临鹤嘴巴微张,消化了好一会儿。
“莫非从一开始就猜错了,我还以为国师是无头尸案的凶手,”沈临鹤思索片刻,疑惑道,“魅影为何要带走死者的魂魄,还有,你如何猜测到凶手要对李婶动手?”
南荣婳坐在椅子上,胳膊搭着扶手,她的目光望向院中忙碌的李婶。
李婶从早上已经忙活到现在了,让她歇息她也不肯。
“若我没有猜错,无头尸案的六名死者都与…”南荣婳扫了一眼沈临鹤,继续说道,“都与你阿姊带入极泉宫中的人有关联,或许是家人,或许是朋友…”
“至于魅影为何要带走死者的魂魄,既然死者都与极泉宫有关,那必然此事的根源依旧在国师身上。”
南荣婳眸光一转,迟疑道:
“不过,令我不解的是,我昨夜试探魅影,说它听命于国师,它竟很是生气。”
沈临鹤思索片刻道:
“看来这魅影讨厌国师,但却又给国师做事,想来…他受国师逼迫!”
沈临鹤想通后,弯唇一笑。
他站起身来,正儿八经地朝南荣婳拱了拱手,说道:
“沈某多谢南荣姑娘提点,这便着人去查那六名死者是否有亲戚朋友失了联络,若是,那想必便与姑娘所猜测的一致了。”
沈临鹤转身便要往外走,可在跨出正厅时,却顿住了脚步。
他似是想起什么,回过身来。
“自从上次在府中与我阿姊相认,她回了宫中便再未出现过。我本担忧此事让国师知晓了,惩罚于她,可昨日却收到了她的字条。”
沈临鹤看着南荣婳的双眼道:
“她也要参加迎春宴。”
南荣婳不解,挑眉问道:
“她以什么身份参加迎春宴,紫华?还是沈临绮?”
沈临鹤垂首失笑道:
“都是。”
南荣婳一瞬便皱了眉,“她要昭告众人,国师身边的紫华姑娘便是沈家消失了十二年的大小姐?”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着她的身份特殊,国公府找回大小姐这件事一直未曾外传,”沈临鹤神色有些复杂,“若她明日现身迎春宴,不知会掀起什么风浪,而沈家,必定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沈临鹤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奈,他对南荣婳丝毫没有隐瞒,“她如今失了记忆,往日亲情不再,我担心她利用国公府,为国师做事。”
南荣婳目光凝在沈临鹤脸上,他侧身站在正厅门口,今日的阳光明媚,照在他身上如同在发光一般。
上次南荣婳因着担心沈临鹤冲动行事,便私自将紫华就是沈临绮的事隐瞒了下来,若非沈临鹤知她想法、信任她,二人之间必起龃龉。
这次南荣婳不再迟疑,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其实,我不担心她为国师做事,因着她失去记忆,在国师身边十二年了,自是以国师为重,这很正常。”
“我担心的是,她所做一切,皆是由她自己主导。”
沈临鹤浑身一僵,他的眉头紧紧蹙起,其实他何尝未曾这样想过,可是每当有这个念头,便刻意地回避了。
因为,若是真的,所有以国师的名号做的坏事,便是沈临绮自己的主张。
而这,让国公府该如何自处?!
沈临鹤看向南荣婳,哑声道:
“你的想法从来不会毫无缘由,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南荣婳沉吟片刻,回道:
“我与紫华…你阿姊见过三次面,可这三次我都未在她身上寻到国师的气息,说明她们若是见面,也并不是常见。”
“再者,国师已经许久未在人前露面,极泉宫中也没有她的身影,国师与外界往来全都依靠你阿姊,你阿姊若是有什么想法,倒是可以打着国师的名头行事。”
南荣婳缓缓起身,走到沈临鹤身侧仰头看他,斟词酌句后才道:
“不过,你…莫要担忧,尚未有任何根据,不能以此定论。”
沈临鹤神色认真看向南荣婳,知她这是在宽慰自己。
心中一暖,沈临鹤不自觉抬起手,在即将触碰到南荣婳的胳膊时,却见她倏然转头目光凝向院中的虚空之处。
片刻后,南荣婳低声道:
“苏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