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杀,亦有生…”
溥翁喃喃道。
忽地,他转过头来看向竺语,说道:
“可师父并未教与我们!”
竺语看着逐渐放晴的天,低声道:
“只有破镇之人,才需要生…”
溥翁目光沉沉,遥遥看向万海坡,“可她从未见过万鬼生杀阵,竟能一次破局?”
片刻后,他好似明白了什么,手缓缓松开栏杆,笑着摇了摇头道:
“是酆都大帝啊…”
他拔下酒葫芦的塞子,想要猛灌两口,却发现已所剩无几。
将酒葫芦重又挂回腰间,溥翁轻轻拍了两下,掐着腰叹了口气。
“行吧,这一局是我输了,今日你在此,我无法再下杀手,不过…来日方长!”
说着,他转过身去拍了拍竺语的肩膀,随后刚朝楼梯口处迈出一步,琢磨了片刻又退了回来。
溥翁的视线在竺语脸上来来回回打量,而后捋了捋有些杂乱的胡子说道:
“许久不见你面色如此沉重了,既然那祸害已逃过一劫,你不该如此表情才是啊,莫非…”
溥翁轻笑一声,“跟方才那一卦有关?”
竺语垂下眸子,没有反驳。
如此一来, 倒是引得溥翁更加好奇,他干脆后退一步倚靠在栏杆上,饶有兴致问道:
“你不肯与我说那人是谁,那么方才是什么卦象,总能说吧?”
竺语的嘴唇紧紧抿着,他的目光复杂望向乌云散开后露出的湛蓝天空。
就在溥翁以为他不会开口,正要撇撇嘴离开之时,却听竺语沉重缓慢地说道:
“我给那人卜算过两次,第一次,万象孤煞,第二次…欢喜卦。”
溥翁的表情一瞬僵住了,纵然他未曾学过卜卦,但这两个卦象却如雷贯耳。
万象孤煞已是下下卦,指的是罪大恶极之人轮回万世,世世不得善终。
自古以来有此命者不过十人。
而欢喜卦…
溥翁竟出了一身冷汗,风一吹,打了个哆嗦…
-
风沙吹了半日,把炎狼古国的遗址大多掩埋于沙下,只余一堵一人多高的残壁。
紧挨着残壁的地方,有沙子忽地开始松动,而后向下滑落。
一块窄小的石板慢慢挪开,蔺宜从下方的地洞中探出头来。
此时,天已放晴,再无方才的狂风呼啸声。
他焦急地环顾四周,待看到两个白色身影搀扶着朝此处走来时,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之前,沈临鹤一把将他扔上这古国遗址,返身去寻南荣婳时,蔺宜看着沈临鹤毅然决然向着死魂而去的背影,心中的震撼无法言说。
他与沈临鹤比,确实差得远了…
蔺宜拢了拢心绪,赶忙朝那二人挥手,大喊道:
“沈公子!南荣姑娘!”
他的手撑着地洞两边,敏捷一跃,跳出了地洞,快跑到二人近前。
只见南荣婳神色如常,面色也已不再苍白。
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搀扶着沈临鹤。
而沈临鹤的步伐沉重,一看就是受了重伤。
蔺宜一惊,忙从另一侧搀扶。
他面色有些微红,低声道:
“多谢二位,若不是你们,我今日…定死在这了。”
沈临鹤勾唇一笑,“真要算起来,你折返还是因为我们呢,没什么好谢的。”
蔺宜张了张嘴,没再反驳,只默默在心中记下这份重若高山的恩情。
天朗日清,沙漠宁静,仿若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蔺宜遥遥望了一眼万海坡外,隐约可见人头攒动。
“定是驻守万海坡的士兵还有百姓,小四、小七、小八肯定也在,姐夫说不定也闻讯赶了来!”
蔺宜脸上有劫后余生的庆幸神色,“如今万海坡平静,他们肯定会派人来寻我们,昨夜…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对了!”蔺宜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古国残壁,忙说道,“昨夜沈公子将我送上古国遗址,我顺着一道暗处的阶梯向下,没想到这地下竟有一个庞大的地宫!那地宫恢宏气派,想来该是炎狼古国的宫殿。”
“地宫殿宇相连,不知绵延多远,我怕走远了寻不回来,就只在这附近逛了逛。”
“不过,倒让我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沈临鹤挑挑眉,颇为感兴趣地问道:
“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是一面高约三丈的石墙,上面有字有画,”蔺宜挠了挠头,有些尴尬道,“那字应是千年前使用的古语,我…我认得不多,但看石墙上的画,应是与古国和狼群有关!”
“狼群?”南荣婳有些意外。
她的眼前浮现昨夜沙丘上那狼王孤傲的身影和幽绿色的眼睛。
至今她都没想明白,为何那狼王会直接率领狼群撤退。
她还以为狼王会不顾一切向他们进攻。
沈临鹤看出她的好奇,柔声道:
“要不要去看看?”
南荣婳抬眸对上沈临鹤含笑的眼,有些迟疑道:
“你的身体…”
“无事,”沈临鹤笑出声来,“下个地宫还是没问题的,再说就算有问题,不还有你这个能力超绝的未婚妻吗?”
南荣婳哑了声,赶忙移开了视线,只不过耳朵尖却红了起来。
蔺宜觉得自己此刻如同一道白日焰火般闪亮,轻咳了一声掩饰些许的失落与尴尬。
好在沈临鹤只说了一句便不再逗南荣婳,三人一同来到残壁之下。
沈临鹤打量了一下残壁四周,沉吟道:
“一场风沙便把断壁残垣都埋入了地下,如此看来,这一千年以来,万海坡的沙势向此处倾斜,于是渐渐将古国遗址掩埋。”
“不错,”南荣婳神色有些严肃,她轻声道,“而且,有一个疑问到现在还没有解开。”
她的目光落到素白灯笼上,万海坡上那千万个魂魄如今便在这灯笼里。
就等寻个机会将他们的一身怨气净化,再送入地府。
“东平寒月背后之人布下八卦阵,困住的是沈夫人,可从未困住千年前古国民众的魂魄,然而为何他们久久不曾离开万海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