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林中埋伏的人动了。
他们身形很快,有一半向商队马车周围的护卫攻去,另一半同边朋一起,朝沈临鹤袭来。
沈临鹤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根干树枝,将内力灌入,手腕翻转斜斜对上对方的刀剑,发出了几声铮鸣。
几个匪寇打扮的兹丘国士兵虎口发麻,连手中刀剑都差点握不住。
边朋见状心中更是惊讶,他还是低估了沈临鹤的武功!
而沈临鹤的属下原本正烤着饼,见状无需沈临鹤吩咐,扔下饼便拿起马上挂着的佩刀,几个箭步朝商队而去。
边朋的人虽然单打独斗不是沈临鹤他们的对手,但平日里训练有素,一招一式配合得极好,竟也能勉强撑上一会儿。
可边朋一边对付沈临鹤,一边又在心中暗暗琢磨。
如此下去,他们定是要败的,沈临鹤既然已经插手,又承认了与三皇子关系匪浅,那便代表了大庆国朝堂不会置之不理。
可若…
边朋脑门儿出了一层冷汗。
若沈临鹤想将他插手此事的消息瞒下,定是要将他们这些人全部斩杀于此,一个都不能放回兹丘国报信!
边朋想得出神,一个不小心被沈临鹤手中的树枝划伤了脸,蒙面的黑布掉落,一道长长的疤痕自下巴一直延伸到颧骨,血瞬间淌了下来。
沈临鹤挑了挑眉,“哎呀,本想看看边将军真容,没成想下手重了些,真是对不住啊!”
边朋拿着匕首的手越握越紧,他算是看明白了,沈临鹤根本没有用上十成的功夫,而是如耍猴一般,在戏耍他!
心中怒火噌一下升起,结果沈临鹤又补充了一句:
“如此一看,边将军真容…实在难以恭维,不过如今添上这道疤,倒是看起来有了些男子气概!”
“你!”边朋一介粗莽武夫,论斗嘴怎么可能比得上沈临鹤?
此时,几个兹丘国士兵见将军受辱,齐齐朝沈临鹤攻去,几人硬生生将沈临鹤包围了起来。
官道上打斗得激烈,官道边的火堆旁,南荣婳连起身都未曾,十分专注地吃着烤饼。
只偶尔抬起头来,看沈临鹤将那帮兹丘国士兵打得团团转。
南荣婳吃得正香,别说,沈临鹤的属下果真靠谱,不光武艺高超,烤饼的水平也是一流的。
吃完了一块,她摸了摸尚有空余的腹部,然后看了看火堆旁已经串好,还未来得及烤的几个生饼,伸手拿了过来。
应该…不难吧。
南荣婳将饼架在火上烤着,神情十分专注,动作十分小心。
眼看生饼慢慢有了焦黄的色泽,南荣婳心中一喜。
可冷不丁一把冰凉的匕首架到了她的脖子上,南荣婳手一抖…
眼睁睁看着快要烤好的饼掉入了火堆中。
“不许动!再动我就抹了她的脖子!”
边朋朝着沈临鹤恶狠狠地喊道。
可刚喊完,便忽觉周身涌上来一股寒意。
寒意刺骨,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抬头向沈临鹤看去,竟见他望向自己的眼神怒意中还带着些…可怜的意味?
边朋正怀疑自己看错了,却听到身前女子平静中隐含怒气的声音道:
“我的烤饼掉了。”
边朋一怔,烤…烤饼?
低头往火堆中看去,便看到两个在火堆中已经烧焦了的黑饼。
“怎么,赔不了吗?”女子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
边朋眉头一拧,低喝道:
“匕首可不长眼,姑娘是不怕死吗?”
他本以为会看到花容失色的一张脸,可没想到身前女子竟只轻笑一声,好似他说了什么笑话一般。
不止如此,还反问他:
“你,怕死吗?”
四个字说得很慢,边朋听完忽而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他强迫自己忽略心头的怪异感,正想再开口,却突然觉得抵在女子脖颈前的匕首…动了。
是的,匕首动了。
可他的手没有动。
女子也没有动。
边朋眼睛忽而瞪大,他死死盯着那柄陪伴他近二十年的匕首!
这匕首削铁如泥,还是当年在万海坡上,他跟随耶律祁偷袭大庆国军队有功,耶律祁赏赐给他的!
他的手紧紧握着…不,如今是紧紧粘在匕首上,想挣脱都挣脱不开!
只能眼睁睁看着匕首慢慢从女子脖颈前挪开,然后——
刀尖对准了他自己的脖子!
越来越近!
“这是…怎…怎么回事!”他惊恐到声音发颤,哆哆嗦嗦道,“我…控制不了!”
兹丘国士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愣愣地看着边朋手持匕首,朝他自己的脖子缓缓扎过去!
南荣婳朝沈临鹤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沈临鹤轻笑一声,说道:
“今日,沈某路遇匪寇,险些丧命,好在有惊无险,将匪寇斩杀,为我大庆国除了一害!”
边朋一听,急急说道:
“沈临鹤!我可是兹丘国的左将军!你不能杀我!”
沈临鹤一脸疑惑,“左将军边朋?不对吧,边将军向来不离耶律君主左右,怎么会没有向大庆国朝堂报备,便突然出现在我大庆国的国土上呢!”
他摆了摆手,笑道:
“我方才开玩笑说你长相酷似边将军,你这匪寇怎有胆上赶着认呢!”
边朋心中大骇,还待急急申辩几句,可下一刻手中的匕首却猛地往回一刺!
他张着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眼中的惊恐就此定格。
兹丘国士兵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先是愣了一瞬,待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四散溃逃。
可沈临鹤怎可能让他们逃脱,与他的属下二人几个利落的出招,便将剩余的兹丘国士兵杀了个干净。
随后,沈临鹤用帕子把手擦净,才走到南荣婳身边。
见她一直可惜地盯着火堆中已经烧成炭的烤饼,勾着唇问道:
“觉得好吃?”
南荣婳点点头,“好吃。”
沈临鹤接着偏头对那属下吩咐道:
“等回了京中,每几日便去婳儿宅子上为她烤饼吃。”
那属下正忙着在尸体上翻找东西,闻言一愣,然后赶紧起身抱拳应下。
这时,不远处商队的那名扈从赔着笑朝沈临鹤走了过来,站到他身前恭恭敬敬鞠了个躬。
“先前不知是沈临鹤公子,我等多有得罪,实在是…情况特殊,望公子海涵!”
扈从起身,但腰还是微微弯着,小心问道:
“其实马车中是我家主人,主人邀沈公子入马车一叙,不知公子可否赏脸?”
沈临鹤往那车帘紧闭的马车处扫了一眼,不辨喜怒道:
“你家主人为何不亲自下车见我?”
扈从一愣,有些为难道:
“我…我家主人…他…”
扈从正犹豫怎么开口,商队马车的车帘被一只消瘦干枯的手从内掀开。
沈临鹤向内看了一眼,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只见一个黑布蒙眼、面色苍白的男子端坐于马车中。
他瘦若枯骨,一身的小厮服饰却遮不住光华。
许是极为怕冷,他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那棉被厚重到好似随时会把他压垮。
顿了顿,他的唇角僵硬地扬起细微的弧度,说了句:
“沈公子,久仰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