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话说完,那名男子的呼救声音更大了。
许是实在不耐烦,街巷中传来那女人的命令声:
“带走!”
“是!”士兵们应下,而后男子的喊声一瞬间停止了,想来多半是被打晕了。
桑庄轻蹙着眉,嘟囔一声:
“真是冤家路窄。”
随后她低声催促南荣婳和沈临鹤说道:
“快走快走!”
可正当三人从那声音传出的小巷旁经过时,方才那道柔媚的女人声音再次响起:
“哟!这不是飞燕夫人嘛!”
桑庄压低了眉眼,撇了一下嘴,先行停下脚步。
她给南荣婳和沈临鹤使了使眼色,意思让他们先走。
南荣婳只轻轻扫了她一眼,便神情自若地同沈临鹤离开了。
走出不远还能听到身后传来的说话声:
“飞燕夫人又来买蜜饯啊!嘴真馋!”
语调中带着隐隐的敌意。
而桑庄也不甘示弱,呛声道:
“我只是嘴馋蜜饯,哪能跟馥蕊娘娘比啊,你馋的可是男人的身子!”
馥蕊娘娘?
南荣婳和沈临鹤心头一跳,方才率领士兵当街强抢男子的便是馥蕊娘娘。
他们身后又传来那女人柔媚中隐含惊喜的声音:
“哎?前方那人是谁,这背影看起来竟如此英姿挺拔,定是个美男子吧?!”
南荣婳微微抿了抿唇,这街道上再无旁人,说的定是沈临鹤了。
“哎呦喂,馥蕊娘娘当真是饿了啊,什么都能吃得下!”桑庄矫揉造作地说道,“方才我不巧同那男子打了个照面,那人真是丑得世间罕见!眼如绿豆、口鼻歪斜、一张脸上脓疮遍布!没想到馥蕊娘娘好这口啊!”
这话成功把馥蕊说得胸腹翻涌,她脸色很是难看,待转头看了一眼士兵抬着的俊秀男子,这才舒坦了一些。
长呼出一口气,馥蕊轻蔑地瞥了一眼桑庄,冷哼一声道:
“飞燕夫人快去买你的蜜饯吧,我也要赶快回去品尝我的小点心了!”
说完,扭动着腰肢离开了。
桑庄斜着眼看了一会儿馥蕊的背影,暗自“呸”了一声,转头去看,街道上已经没有了南荣婳和沈临鹤的身影。
她垂眸琢磨了一会儿,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
都城府衙在城中偏东的位置,沈临鹤记性好,曾在这城中逛过几次便识得路。
南荣婳跟着他在城中左转右转,若不是分出一缕感知探索着,她早已迷失了方向。
沈临鹤边走边疑惑道:
“都城府衙明显不如宫中舒适,耶律祁为何有皇宫不住,非要住在外面?”
南荣婳沉吟片刻道:
“若是我,我也会住在外面。”
沈临鹤一顿,明白了她的意思,轻蹙了一下眉头道:
“你是说,他住在宫外不是因为他自己,而是因为他身边的异能之人?”
毕竟异能在宫中无法施展。
南荣婳点点头,她的感知向着四周蔓延而去,语气平静道:
“原本以为耶律祁身边只一个西园,看来并非如此,这都城之中气息混杂,我们需得小心一些。”
沈临鹤一听,目光凝重了些。
他们只剩半日光景用来寻找虫卵,可都城的情况比他们原想的要复杂得多。
二人躲开了在街上巡查的士兵,很快便到了府衙大门正对着的小巷中。
与预料中一样,府衙门前站着数十个身穿铠甲的士兵,这些士兵与那些守门的不一样,他们一个个身形高壮,神情肃穆,想来是耶律祁身边的精锐,是专门护他安全的亲卫。
因着二人不知虫卵藏在何处,需得细细探查一番,若是直接从大门闯进去,引起耶律祁的警觉,那虫卵就更难寻了。
而且万一被这都城中的异能之人绊住脱不开身,他们更别想在子时之前寻到虫卵了。
于是二人商议一番,决定还是不动声色地入府衙搜寻,不到万不得已,不与人正面发生冲突。
“走,”沈临鹤低声道,“我们从府衙另一侧进去。”
南荣婳毫不迟疑,跟着他的脚步绕到了府衙的另一边。
果然,那处没有士兵把守,周围很是安静。
只是那处一个门都没有,灰色的墙外爬满了藤蔓。
若是夏日,此处定是一番繁茂景象,可如今只余枯枝乱叶,凌乱地爬满府衙的外墙。
沈临鹤寻找了片刻后,眸光一亮,然后将一处枯枝拨弄到一边,露出了一扇不起眼的小门。
他试探着将小门往里一推,门便开了。
沈临鹤勾着唇对南荣婳低声说道:
“先前府衙中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我经梁牧引荐认识了他,此人很是博学,我便与梁牧隔三差五就要来听他讲旧史。
可毕竟这是府衙,从正门堂而皇之入内太过显眼,便从这挖了洞,安了个小门,没想到这门还在。”
他的目光中满是怀念,低低说道:
“也不知道老先生是否还在府衙内…”
沈临鹤为南荣婳撑着枯枝,待她穿过小门,沈临鹤才将藤蔓遮盖好,将小门关了个严实。
二人身处的地方是府衙中的一个偏僻角落,先前便鲜有人来,如今更是荒凉。
南荣婳闭上眼,将感知四散开去,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后缓缓睁开了眼。
沈临鹤看着她目露询问之色,南荣婳摇了摇头,说道:
“目前尚没有异能之人的气息,不过虫卵尚未孵化成虫,我亦是感知不到。”
沈临鹤的目光在周围扫过一圈,思索片刻道:
“这里离老先生的住处不远,我们可以先去问问他,看他有没有什么线索。”
二人身姿轻盈,落地无声,并未引起府衙中人的察觉,很快便到了老先生的住处。
老先生从年轻时便在府衙中供职,他一生没有成婚,长居公廨,渐渐将这里当成了他的家。
他还在房门前开垦了两沟地,种植了些瓜果,当年沈临鹤与梁牧可是吃了不少。
一边吃瓜,一边听老先生讲旧时的正史和杂史,也算是一段愉快的时光了。
可此刻,沈临鹤看着眼前公廨的荒凉,以及老先生房门外杂乱的果地,心中渐渐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大踏步朝老先生的房门而去,而后在门外略略停了片刻,才试探着伸出手去推门。
门开了,一股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此处已有一段时日没住人了。
老先生爱整洁,他珍藏的书整整齐齐码在一整面墙的书橱上,这就是整个房中最显眼的地方了。
阳光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洒到房中,落在一张木书桌上。
老先生最爱的书工整地摆在桌上方一角,此刻已经落了一层灰。
沈临鹤缓缓伸手拿起,不经意一翻,一张薄薄的信纸从书中落下。
沈临鹤弯腰捡起,展信一看,眼角便染成了微红。
只见信上第一句便是:
“沈家小友,见信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