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她在信王府待了很久。
秦望烧纸也烧了很久。
但凡她丢一沓下去,秦望就用棍子挑得稀碎,一点儿也不在意阴间的人是不是能够收到。
婆子带走秦知行后,云青就围着棺材绕了一圈。
然后,推开了棺材板。
棺中躺着的,是一身华贵的王妃礼服。
可是,没有人。
秦望看着她,嘴角勾起诡异微笑。
“你若说出去,我便找个人丢进棺材里,再一把火烧了灵堂,毫无证据,你的说辞不可信。可你是岳家女的身份,也会曝光。”
云青将棺材板又推了回去。
她是岳家人的身份她不在乎,可是秦屹肯定会为她将麻烦揽上身。
秦望道:“怎么发现的?”
“我跟你说了不吉利,你还挑,即便不信也该忌讳,你此举不是孝子所为,我不过是看看岳如琼是不是真的死了,没想到,她竟然假死脱身。”
事到如今,秦望也不瞒她,“林氏养的一种蛊,母亲虽然喝了毒酒,那蛊解百毒,只会让人进入假死状态,两日后醒来,她带走了所有暗卫,想来是要背水一战。”
“她去哪儿了?”
秦望淡淡道:“凭你一人,阻拦不了她,而且,她也没跟我说,她去哪儿了。”
云青见他说话真真假假,也不跟他浪费时间,直接离开找了忘川。
忘川是人精,他会有办法的。
果然,忘川听闻此事后,出去转了一圈,告诉她,去皇陵。
云青看着岳如琼,什么也不想问,用刀柄敲晕了了她。
她该留着给承元帝和秦屹处置。
黑衣人见岳如琼晕倒,纷纷又要动手,秦屹带着禁军已经赶到,缠了上去。
云青转身一刀,扎入还在垂死挣扎的山远心口,冷道:“天一,怎么样,我还是杀了你!”
天一,就是信王的亲随,山远。
他跟着信王到了皇陵,做了岳如琼的内应,让她们顺利进入皇陵部署。
岳如琼穷途末路,只想拼死一搏,杀了承元帝泄愤。
山远愤怒不甘,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忘川后背中刀,岳如琼力气不大,这刀扎得不算深。
可他与天一缠斗许久,身上也带了伤,撑着刀勉强站立。
云青握刀的手有些脱力,一步一步朝忘川走去。
手中长刀落地,从腰间拔出匕首,眼里只有冷漠和恨意。
忘川扯出笑来,“要杀我了?现在?”
云青语气冷冽,“没听说过一句话吗?趁你病,要你命!”
匕首挥出,忘川提手去挡,“小七,你也受了伤,不一定能杀我,这个时机不算明智。”
“是吗?”
云青眼眸恨意散去,只余空洞绝望,“那我们一起死。”
反手拧住忘川的手,将他往高崖边推。
忘川脚步虚浮,被她举动惊住,想要定住脚步,只一愣神,匕首便扎入了他的胸口,云青竟推着他一起冲向悬崖。
秦屹才打退身边黑衣人,朝她走来,就见她匕首扎入忘川胸前推着他一起跃下山崖,丢了长枪,踉跄着往崖边奔去。
摔倒在地,撕心裂肺,“不!青青!”
云玄杀掉最后一个黑衣人,听到秦屹喊声朝那边看去,只一眼,就吓得魂魄离体,冲了过去,想要抓住云青。
却晚了几步,什么也没抓住。
承元帝也被吓到,忙朝着秦屹跑去,“屹儿。”
秦屹双眼血红,朝着悬崖边手脚并用爬了过去,口中吐出一口血来,彻底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悬崖陡峭高耸,云玄不肯死心,顺着高崖往下寻找,承元帝也派人下崖底搜寻。
岳如琼已经被绑了起来,其他黑衣人就地斩杀。
———
连日高热,秦屹一病不起,浑浑噩噩一直未醒。
云玄在崖底一寸寸搜寻,崖下是一片丰茂的林子连着一条大河。
林子也有野兽出没,入夜之后狼嚎声就没停过。
云玄整整找了三日,找到不少打斗中坠落下来的黑衣人尸体,已经摔得四分五裂,或者被野兽啃食,拼凑不出一具完整的尸骨。
云青随身的匕首在腐叶底下被发现,上面沾满了血迹,附近还有忘川束发的冠。
云玄握着她的匕首,几乎站不稳。
一块啃食得干干净净的白骨旁,掉落一只满是血迹的碧绿镯子,碎裂成几截,四处分散。
天阳捡起那些断掉的镯子,拼凑成一只,哽咽道:“这是伏老夫人送给青姑娘的见面礼。”
三日不眠不休,不吃不喝,镯子和白骨,云玄精神终于崩溃,一头栽倒在地。
———
十月初五。
沈渊大婚。
婚期早就算好八字拟定好的,虽然出了大变故,可是此事也不敢随意延期。
承元帝送了厚礼。
秦屹高热退下,醒来就要去找云青,天阳拦住他,将在崖底搜索过的事情都禀报给他。
秦屹险些又晕了过去,撑着要亲自去查看。
没见过尸骨,凭什么说她死了?
他不信!
云玄将自己反锁在房中,握着云青的短刀,不吃不喝不睡。
沈渊心情也有些沉重,还是完成了婚仪。
京中只知承元帝在皇陵遇刺,有惊无险。
蕴宁长公主惦记着云玄,可又不得不撑着笑脸招呼前来庆贺的人。
私底下还是央求前来庆贺的上官毓灵替她去看看云玄。
沈悠带着上官毓灵去了云玄的院子,敲了半天的门,还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沈悠苦着脸,眼眶红红的,“二哥自昨日回来就这样了,已经好几日不吃不喝不曾休息,将自己反锁在房中,谁也不见。”
上官毓灵心疼不已,敲着门,轻轻唤他,“阿泽。”
沈悠叹了口气,“毓灵,你在这儿劝劝二哥吧,我去看看晚棠,今日她大婚,她和青青关系不错,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沈悠一走,上官毓灵把雪云也支走了,朝屋里道:“阿泽,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不打扰你,我就在门外等着你,我一直都在。”
说罢就倚在门口,靠着门坐在地上,也不出声。
云玄能听到她的声音,也能听到她浅浅的呼吸,摇摇晃晃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上官毓灵转身站起来,眼眶泛红,看着颓废无助的云玄,眼泪掉落下来,走进屋内紧紧抱着他。
云玄被她扑过来的力道几乎撞倒。
上官毓灵忙松开他,看他眼中全是血丝,疲惫不堪,将他扶到床边,又返回去关了门。
云玄看着床沿坐在地上,浑身都垮了下来。
上官毓灵上前抱着他,“阿泽。”
隐忍低泣传来,云玄埋在她胸前低声哭泣,痛苦不已。
上官毓灵眼泪汹涌而出,将他抱得更紧。
她不知道说什么能安慰他,此刻,也只能陪着他。
“是我无能,没能保护好她,竟让她在我眼前…”
他不敢提那个“死”字,没见到尸体,她不能算是死了。
“我答应要与她同生共死的,祸福与共的。”
“在她最煎熬的时候,我竟然没有陪在她身边。”
“都怪我,我最了解她,我明明知道她和忘川在一起会出事,还是没能及时找到她。”
“我该怎么和秋姨交代。”
…
一切的安慰都没用,上官毓灵只能抱着他,陪着他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