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灿今天穿着是一身白襟紫色轻衫,头挽素玉簪,整个人相较平时的不正经,多了分素约沉稳。
他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竟然荒唐的升起在外忙了一天,回家老婆做好饭菜安静等他的感觉。
齐灿以前,对于结道侣一事是极其排斥的,他知道自己相貌出众,身份不低,光是站在那里,都有无数美人上赶着贴上来。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逐渐学会欣赏各类美人,享受她们目光追随他,他也会适时撩拨他们,却从不给予正面回应。
哪怕第一次正眼看见宁烟时,那份悸动,也不足以让他彻底收心。此前一切,不过是基于日常撩妹手段而已。
直到此刻,他终于对她生出一丝特别的情绪,竟想同她结为道侣。
她性子安静,未经她同意被他调至此处,她也不曾责怪过他。严昼是什么人,齐灿再清楚不过,肯定是在此前就下令她不准乱跑的。
她的日子很平淡,一个弱女子,无人照应,困于一隅,只等他来时片刻消遣。
想到等会要做什么,他喉结滚动,腾起一阵干燥。
察觉他来,宁烟抬起秋水眸,一灯烛火照进眼里,熠熠生辉。
她笑意浅淡,轻声道:“齐公子。请坐。”
“好。”
宁烟见他坦然入座,自己也跟着一同坐在他对面,她满脑子想着修炼功法,没什么心思吃饭,琢磨着怎么开口。
看清绿油油的菜品,齐灿微微不悦,严昼不知怎么安排的?他打算明天使唤人送些好吃的过来。
齐灿看出来了她欲言又止,不绕弯子,“小娘子那会儿同我说要修炼,不知是真是假?”
宁烟点头,一点也不像要修炼的模样,“是真的。”
齐灿只当她羞怯,他知道她是个清冷聪明,但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这种反差,才更可人。
他没有实际经验,但是宁烟要求,他不介意为宁烟修炼大计献身。
他大手一挥,几本册子展于桌上,推向她,“你先看看,熟悉一下过程,有什么不懂的,再问我。”
宁烟接过那一捧册子就要看,又怕表现的太急切崩人设,愣是等吃完饭才故作平静的打开册子。
第一本,名为《炉鼎二三事》,跟她想象中的修炼功法不太一样。
随手打开一页,她虚伪的浅笑凝固在脸上。
宁烟状似平静的拿来另一本,名为《轩辕家记》的册子。
再次展开,依旧是开幕雷击。
一声卧槽卡在喉咙里。
这特么哪是修炼功法!
明明就是,小、皇、书!
依次看过后面几本书,名字都不正经多了:《如何让道侣爱上和你双修》《双修的101种姿势大解》《当炉鼎爱上双修,你顶得住吗?》
……
宁烟已经化身石雕,仿佛被人用一柄尖锥砸开头顶,从头到脚裂开一条缝,碎成了两半。
她听见自己艰难的声音说:“齐公子,您……是不是拿错了?”
齐灿怀疑的拿回一本,翻开页看完,道:“没错啊,炉鼎修炼,都是学的这些。”
那她今天还兴高采烈的跟人家说要修炼?意思差不多等同于……
不管怎么说,误会还是要解开,“齐公子误会了,我是说,寻常修士的那种修炼功法,不是……双修。”
宁烟知道,炉鼎在修真界地位低下,想要修炼难于登天,一半是没人瞧得起,一半是没有资源。
没成想,得到想要的答案,白高兴了半天,给她送来两本双修功法。
她要的是实际的,能够自保的功法。总不能打不过就原地躺平,缠着人家xxoo吧?
这像话吗?
哪怕真有用,遇到元卿那种狗男人,她就算把古往今来所有的双修功法全部研读完,该死的还是要死。
齐灿怔愣一瞬,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也是,她这么清冷的美人,同那些以往的莺莺燕燕都不一样,怎么会主动求他双修呢?
他一改往日散漫,站起身,诚恳道歉:“抱歉,是齐某会错意,冒昧了。不过齐某还是多嘴一句,小娘子的体质,想要修炼寻常修士功法,怕是很难。”
宁烟紧张问:“有多难,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齐灿倒没有对炉鼎特别的偏见,也没有觉得她要修炼对于修士来说,是多么冒犯的事。
他解释道:“寻常炉鼎想要修炼真正的术法,无异于逆天改命。修真讲究阴阳调和,而炉鼎则是天性属阴,不会有灵脉,更不可能引气入体。”
“小娘子是发生了什么事,受谁欺负了才想着修炼吗?”
宁烟一颗心,跌入谷底。
她垂首,眼睛不受控制的看向院子里那个黑黑的小土包,适当显现一抹伤怀。
齐灿身为修士,耳目过人,自然也是看到了,眼尖一点,旁边还有烧纸的痕迹。
“邓燕儿,死了。哪怕她曾经冤枉过我,我也觉得她死的未免过于轻率,严仙长只是袖子一挥,她便当场吐血而死。”
齐灿对于邓燕儿的死没有过多关注,当初她讨好他,他也遵守承诺,两清了。
宁烟自嘲一笑,那笑透着一种看淡世俗的悲凉。
“不怕齐公子笑话,我也是个怕死的俗人。从来了衍山门的第一天起,我便料到自己的命运不在自己手里了,一切生杀予夺,皆系于他人一念欢喜。但蝼蚁尚且偷生,为何我不能为自己求取一线生机?”
“齐公子可还记得我出逃的那一晚?从迈出的第一步,就想好被抓回来打死的后果,万幸,我活了下来,一条命得以苟延至今。”
“亲眼所见邓燕儿死去,我又开始惶恐,不安。我怕,我怕我也会是那样的后果,悄无声息的没了性命……”
齐公子矗立在原地,听着她一番发自肺腑的真言,心中潮水汹涌澎湃,久久无法平息。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特别。他并不觉得宁烟是她自己口中怕死之人,他惊奇于她独立的思想,不服输的品格,以及高洁的灵魂。
又为她的不安惶恐,而感到心口发疼。
齐灿见过,很多人,不止她,从一开始也是不服输的,可到了后来呢?沉沦,世俗,逐渐被眼前的诱惑吞噬殆尽,忘了来时的路,忘记自我。
只有她,始终不屈,始终独立,哪怕知道既定的命运如何,也会拼尽全力为自己而活,去争取。
只有她……
这世上,有人如蜉蝣,朝生暮死。有人如野草,汲汲求生。
齐灿心灵震荡,久久不曾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