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酒的时候着急,漏了不少都浇在身上。
阿妩闻着酒气,嫌弃道,“又喝酒?”
我笑了笑,故意往她身上靠,她推搡了一会儿,也就随我去了。
她又问司机改路线的事,我才说道,“等等,先回店里一趟。”
我还没打卡,虽然我不知道明天我还能不能打上班卡,但今天的下班卡可不能漏。
车子刚开出去不久,手机就振动了起来。
打电话的是阿金,语气急切,“深秋,你被踢出群啦?”
我掏出手机一看,工作群已经被老板踢出来了,现在只有小群不停振动,大家都怨声载道,生怕董志良又回来。
离开饭桌的时候我就猜到了,老张必然是想保我的,但老板才是决策人。
能不能留下,不是老张一个人说了算。
我和阿金嘱咐了几句就挂掉了电话,我是离职了,但阿金他们还要工作。我们关系再好,有些事情也不能一起承担。
阿妩问我,“还打卡吗?”
“打啊。上了班的,为什么不打。”
不打回头还多扣我一天的工资,我不得冤死啊。
这种小门店,或者说小公司,上班连劳动合同都没有。每个月虽说正儿八经算考勤,算工时,但就是不跟你签合同。
你能干,就接着干,工资也不会少你的。
哪天你不想干了,还是老板想开你了,说走就走,当天你就可以回家了。
这也许不合法,但那又怎么样,法律哪能每个犄角旮旯都顾着?
像我这种只能在犄角旮旯里活着的人太多了,法律顾不上,道理也讲不通。
我们只是想活着,就已经要拼尽全力。
阿妩送我回去打卡,我还以为大家会围着我过问几句。
实际上也没有,大家都很忙,忙到只能抬头看我一眼,但一眼就包含了所有没能说出口的话。
这店里这么多张嘴,谁不知道我冤呐,可再多的冤枉放在犄角旮旯里,也只是如过眼云烟。
老张给我发来了消息。
【你这两天先休息,我不会让你这么不明不白就走的。】
我靠着阿妩的肩膀,用力得吸了吸鼻子。
回复道。
【算了,就当我辞职吧。】
老张对我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我在收他的好处,就是给自己上了手铐。以后的工作,一定是束手束脚。
不如算了,放过自己吧。
我仿佛丢了魂一样,闷闷的说道,“阿妩,我也成无业游民了。”
阿妩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替我将长长的八字刘海捋到耳后,动作轻柔,像一阵微风一样不急不躁。
回到家里,小哈的尾巴还是拼命敲击着铁笼,它呜呜的跟我问好,兴奋地在笼子里转圈圈。
我打开了屋里所有的灯,连阳台和卫生间也一并打开。
一个人坐在客厅的地板上,盯着笼子里的小哈出神。
小哈见我看着他,从低低的呜呜声变成了狼嚎一般。我又起身给它开了笼子,任由他激动地在我身上踩来踩去,扑在我怀里钻个不停。
我抚摸着它,毛发顺滑光泽,身体健壮,我知道我把它养得很好很好。
老张又给我发来了消息。
【沈深秋,回来继续做店长,我给你涨工资,说到做到。】
他知道的,我很爱钱,涨工资对我而言是巨大的诱惑。
我几次想着要不就回去吧,不过是又欠他一份人情,又或者遭受些异样的眼光,甚至继续被他纠缠......
但我几次想回复他时,小哈都能一脚踩在我的胳膊上,手机摔了一次又一次。
大概是心疼我的手机吧,我抱着小哈倒在地上,与它大战三百回合,最后体力不支才终于向小哈低头认输。
在拿起手机时,老张说。
【如果你坚持离职,我可以明白告诉你,至少在本市,没有一家宠物店敢收你。】
【我说到做到,你别逼我。】
老张终于还是急眼了。
可他不知道,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
我不会咬他,也咬不到他。我能做的仅仅只是愤怒,只是更确定了离开他的念头。
我就这么躺在地上,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小哈在我身上踩来踩去,用它湿润的鼻子拱我的脸颊,我也无动于衷。
“唉......”
我仰天长叹。
凌晨时,阿杰终于回来了。
见小哈气喘吁吁的躺在我身边,还抬脚踢了小哈一脚,没好气的骂道,“滚回笼子里去。”
我起身把小哈搂在怀里,管它怎么挣扎,就是不肯松手,“是我放它出来玩的。”
阿杰没说话,只是瞥了我一眼,就自顾自的回房间里收拾换洗的衣服。
在他进浴室的前一秒,我终于忍不住问道,“我给你发了消息,你看见了吗?”
他愣了一下,还是选择踏进浴室,“哦,看见了,但是我看见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都过去那么久了。”
浴室门关上,我也松开了搂着小哈的手。
小哈哼哼唧唧的回了笼子里,哼哧哼哧的喘着气。看来我禁锢它的时候,它挣扎时可废了不少力气。
我起身锁上了笼子,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一抹脸颊才发现又开始掉眼泪了。
小哈又开始哼唧起来,我隔着笼子与它对视,直到眼睛彻底被泪水模糊。
“嗷呜,呜,呜——”
它越叫越大声。
盖住了我吸鼻子的声音,我终于捂住了脸,克制不住的呜咽出声。
阿杰洗完澡,关掉热水的第一反应就是大吼一句,“小哈!你要死啊你!”
小哈止住了狼嚎,而我哭泣的声音则在无掩饰的回荡在空荡荡的客厅里。
“宝宝!”
阿杰焦急的喊着。
穿了裤衩便急急的从浴室里冲出来。
“宝宝!你怎么啦?”
他小心的捧着我的脸,掌心却接不住我涌出的泪水,只能强颜欢笑的重复问着这句话。
“怎么啦?”
“宝宝,你怎么啦?”
“到底怎么啦?”
我也想知道自己怎么啦,可我不知道。
为什么如此难过,为什么如此委屈,为什么会掉眼泪。
我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