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东里气质。
娘亲说,我一生下来,她就觉得我气质如兰,定有君子风范,便为我取名东里气质。
虽然不知道娘亲为何能从四个词里,准确挑出最难听的那个,但爹爹觉得好听,我就在娘亲的一句话下变成了东里气质。
爹爹从来都不会反驳娘亲的话。
我的娘亲是第一大国东里国曾经的女帝,我的爹爹是武林盟主,我的小姨母是威名赫赫的女将军,我的外曾祖父是明珠国的皇帝。
娘亲说,尽管罗马都被搬到家里来了,我依然不能骄傲,因为我是东里国未来的希望。
我不知道罗马是什么,但我心里清楚,娘亲绝对是在为自己的偷懒找借口。
惜儿姨母说,娘亲当年就是这样哄她打工的,但她从来都没有怨过娘亲,因为娘亲治好了禄祖父多年的病根,还成全了她和姨丈,她一直很感激。
她说他们禄家一生都奉献给东里,禄祖父说他有爷爷那个兄弟这辈子值了,惜儿姨母也说,娘亲这般信任她,她也觉得值了。
我听得似懂非懂,但看惜儿姨母的眼神,我就知道她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娘亲说,惜儿姨母一家都对我们有大恩,做人应当知恩图报,以后一定不能亏待了禄家,朝堂之上是君臣,朝堂之下是长辈,定不能让真正对我们好的人寒了心。
有次我翻阅奏折,看到礼部尚书直言禄家父女常年处理国事,名望颇大功高盖主,恐有反心,心中稀奇。
第一次见到居然有参禄家的折子,想起惜儿姨母的话,我拿了折子给娘亲看。
每年的这两个月,爹爹和娘亲都会回宫里陪我,但他们大多时候还是在仪元殿偏殿里过二人世界。
今天的雪下得很大,娘亲裹着厚厚的披风窝在摇椅上,手里拿着小肉串吃的很开心。
我偷偷向爹爹讨来尝过,太淡,火候也不好,和宫里的菜肴不能比,不知为何娘亲却喜欢的紧。
我把奏折递给娘亲看,娘亲只是扫了一眼,就直接把奏折丢进了火堆里。
“什么乱七八糟的,就算你老娘我造反,禄家都不会造反。”
“当年我已经亲手把江山放在她手上,禄家照顾的很好,完完整整的送了回来。”
“儿砸乖,别理他们,好好批奏折,娘给你留两串你爹的爱心烧烤。”
本来想多留一会儿的我立即就走了,临走前看了火堆一眼,礼部尚书文采不错,可惜用错了地方。
我三岁听政九岁掌权,一直都是禄祖父教我如何处理政事,如何做一个明君,若要反也不会有现在的他。
今日的奏折格外的多,都是狮驼岭那边的消息。
有一伙山贼飘了,居然潜进不最酒庄试图去偷钱库,被守在那里的一百多个黑衣高手干掉,又循着踪迹掀了他们的老巢。
去不最酒庄可以,偷金子就是他们的不对了,娘亲说了,那都是帮他填充国库的。
当年娘亲干掉柳德庸夺回实权,免了东里百姓一年的税赋,第二年刚一恢复,爹娘成亲,又减两成税赋一年。
再后来,庆贺我出生、庆贺我一岁、两岁、三岁...
每年娘亲都能想到理由保持减掉两成的税赋,她说那三年她无能搬倒柳德庸,让百姓受苦是她的不对,一定得补偿回来,东里的子民,不能受了委屈。
我觉得娘亲做的很对,所以...抢我钱财者,虽远必诛。
爹爹从来都不过问政事,他与我相处最多的时候,就是在教我练武。
许多人都觉得,帝王只需运筹帷幄,无需这些斗勇之术,但是爹爹不觉得,他说只要有实力干掉一切对你不利的人,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娘亲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很认真的告诉我:“话粗理不粗,你盐罐儿舅舅说过,如果真有人来杀你,打不过至少也得跑得过。”
我觉得爹娘说的都对,所以除了上朝处理政事,我每天都会从爹娘的二人世界时间中分出一部分,跟爹娘习武。
在我掌权以后,爹娘每年都会出去游玩,经常昨日还在与我一起赏花,今日就不见了人影,潇潇洒洒走天涯。
惜儿姨母对此很习以为然,她说以前娘亲偷懒的时候都是这么干的,让我千万不要跟娘亲学,说娘亲是东里最没出息的女帝。
惜儿姨母真是一个别扭的人,明明每次喝醉的时候都会跟我讲,娘亲是她见过的最有勇气的人,心中藏着大智慧,连她爹那样的老狐狸都能骗过去。
今年的粮食收成很不错,百姓们未来两年应该都不愁吃喝了,最近也没什么大事,我决定去明珠国看看。
外曾祖母最近传书愈发频繁了,我得去看看她,顺便路过狮驼岭把这段时间积累的金子带走。
嗯,顺便再剿个匪。
闫贯舅舅得知我的计划以后,无论如何都要跟去,还说娘亲以前不管去哪里都会带着他们。
我同意带他们出去,毕竟娘亲说过,闫贯舅舅他们一辈子效忠东里这个姓氏,但他们的性格更适合行走在江湖中,他们的心也更喜欢外面的世界。
我想,这次出去,就把他们留在不最酒庄吧,那里充斥着江湖的气息,来往都是能和他们一样大口喝酒的江湖客,他们一定很喜欢。
我已经有了足够的新的护卫,舅舅们以后的日子,就让他们怎么畅快怎么来。
每次去明珠国,我都会呆上好些日子,但这次刚住了两天,就听说禄家那小丫头回来了。
那个从小跟在我身后喊气质哥哥的小丫头,被禄祖父带着游玩,一去就是三年,不知有没有长高,倒是突然间想得很。
听说娘亲多年前埋在狮驼岭后山的果酿可以开封了,正好带回去给禄祖父尝尝。
归去的时间比来时快了一半,可我仍觉得十分漫长。
丞相府的布置,我熟悉的像自己的家一样,手里拎着两大坛子酒,脚步不自觉的加快,心中不由自主的开始描绘她的模样。
肩膀突然被砸了一下,一颗泛青的果子掉在地上滚出去很远。
“气质哥哥,你走那么快,做什么去呢?”清脆又熟悉的声音,与我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我放好酒坛转过身去,阳光迎面照来,带着簪花的小姑娘趴在假山上,撑着下巴看着我笑。
我想,我终于知道我学武是为了谁。